好煩,絮絮叨叨個沒完,納努克招人的標準也沒有想像中那麼直觀嘛,郁沐想。
他沒和毀滅令使打過交道,本著謹慎的心態短暫觀望,今日第一個照面,印象相當不好。
他垂著眼,正想著找個什麼機會偷偷溜走,忽然,遙遠岸上的某個末梢,捎來了新的消息:
家裡的龍醒了!
郁沐雙眼放光,蹭一下坐直了。
建木龐大的根須突然有所動作,青色火焰般的葉片微微晃動,水波蕩漾,活躍非常。
絕滅大君在暗中勾起嘴角。
瞧,即便是星神的造物,擁有遠超生靈的位格,也依舊會為俗物所擾、為野望動容,心甘情願成為獵物,供人驅使、利用。
她張開雙臂,勝券在握道:「如何?心動了對嗎?接受我的提議吧,我們聯手,這艘仙舟將被我們收入囊中……」
「建木,你是「藥師」的神跡,你知道該怎麼選擇!」
耳旁似乎颳起了一道喑啞又囂張的蚱蜢叫,是在說什麼呢?
算了,無所謂。
郁沐撥弄著掌心的葉片,一條條撿著自己收到的消息:
家裡的龍醒了。
家裡來人了。
家裡的龍在收藥罐疊衣服倒垃圾擦地板晾被子。
家裡的龍走了。
。
走了!!!
郁沐急了。
海底無波瀾,巨大的龍形木癭雙目灼然,氣勢威嚴,青黃色的根須在水波中淺淺搖動。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
海底響起破碎的嘲弄聲,那嗓音渾厚而冷淡,如同古鐘,鋪面而來的肅穆感和古老威壓令海水震動。
封印閃爍燦烈的金色紋路,扭曲的梵語顯現,鎮壓逸散在外的豐饒之力。
「全是廢話。」
郁沐抬手,輕輕一揮。
自龍形木癭向外掀起一陣颶風,絞碎海水,龍宮斷壁轟然倒塌,無法抵抗的壓迫力襲去,將腳下的蟲孑轟到了幾里之外。
「滾。」
郁沐的聲音如同重錘,碾壓在女人的身上,轟地一下,將對方的軀體砸了個粉碎。
帶著區區軀殼就敢來同他談條件,狡詐心虛,毫無誠意。
郁沐興致缺缺地轉身,頃刻間,萬道粗壯的枝椏向外擴散,封印金光大盛,牢牢鎖住向外蔓延的根須。
銅鼎被一併掀飛,面前的空地一下變得乾淨許多,郁沐指揮著枝葉們將家門口細細打掃一遍後,滿意地停了掃帚。
他拍了拍手,無視怒濤和慘叫,融入根須中,斷開意識。
聽她廢話,耽誤了他回家rua龍的寶貴一分鐘。
也不知道他的龍出長樂天大門了沒有。
——
意識連接的很困難,好在成功了。
身體非常沉重,仿佛灌了鉛,郁沐要努力抬手才能感知到一點手指的存在感,適應了十幾秒,虛弱的呼吸逐漸變得強勁。
滴滴滴。
心電儀的提示音變得明顯。
空氣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這裡是醫院。
也對,他現在應該是危重患者,尤其在意識脫離了這身軀殼之後,失去豐饒的力量支撐,會如缺水的植物般迅速衰弱下去。
手臂上扎著吊針,維持生命體徵的藥物源源不斷地輸送。
郁沐睜開眼,他有點渴了,想找點水喝,四下張望,目光突然一頓。
這病房裡居然有人。
還不止一個!
他驚恐地瞪大眼睛,意識剛回籠,還沒徹底適應周身環境的他沒能第一時間作出反應,以至於看到時已經來不及了。
他病床對面,景元沉默地倚靠在牆上,抱臂望他,也不知是錯覺還是怎的,在與郁沐對上視線的剎那,他凝重的表情霎時鬆懈,無奈地眯了下眼。
在他身邊,一位龍師站在窗前,是風浣。
一個身著甲冑的十王司判官立於角落,與陰影融為一體。
這三人均是屏息,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也沒移動,跟三尊石雕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