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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藥方箋被珍而重之地接過,雲騎的頭顱低垂,鎧甲發出細小的摩擦聲。

郁沐眺望古海,並未開口,亦未回頭。

過了許久,鎧甲中傳來一聲沉悶的、略帶濕意的「謝謝」,停頓幾秒,又是一句:「您救了小女的命,我無以為報,如果您日後需要我……」

郁沐繼續向前走,打斷道:「不用日後,我現在有事想問你。」

雲騎哽了一下。

「剛才,我的同僚為什麼生氣?」郁沐認真問道。

雲騎回頭,順著面甲的縫隙,看清了郁沐緊蹙的眉,以及眼下因為沒休息好而生出的淺淺烏青。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確信了一件事:

這位天賦卓絕、沉默寡言、內心善良溫柔的丹鼎司醫士,是個完全讀不懂氣氛的社交白痴,且總是能用平靜的口吻說出嘲諷值拉滿的話。

眼下,他果然在認真思索剛才發生的事。

雲騎攥緊手裡的藥方,重症失魂本就是疑難雜症,在前往丹鼎司求藥屢次碰壁後,他已然絕望,可眼下,千金難求的藥方就在他手中……

雲騎看了郁沐一眼,這個年輕的仙舟人臉上流露著純粹的困惑。

「或許丹鼎司的醫士們都在奮力爭取攀向高處的機會,您卻輕易地擁有了他們千百載夢寐以求的前途,還表現得如此……不在意。」

雲騎斟酌道:「總會有人憤懣難平,生怨生妒。」

郁沐垂下眼帘,許久未出聲,正當雲騎以為自己的解釋太直白,戳傷了醫士的心,打算補救時,突然聽對方喃喃:

「可惡,我還以為終於不用再給將軍看病了。」

「空歡喜一場。」

「……」

等等,這個口吻,將軍難道是什麼人嫌狗厭的東西嗎?

雲騎攥緊了陣刀,看在兜里的藥方箋價值千金的面子上,他深吸一口氣,問道:「您討厭將軍嗎?」

「說不上討厭。」郁沐緩慢回答,「只是……將軍是一位巡獵令使。」

而他,恰好是一位豐饒令使。

令使行於命途,稟受星神感應,蒙受星神垂青。

「嵐」斫斷建木,斷絕「豐饒」之孽,仙舟將軍與聯盟元帥以身作矢,踏上追獵;而「藥師」令諸有情,所求皆得,郁沐誕自混沌繁葉,見鱗淵潮動,方得醒覺。

一位麾斥天戈、妙算無遺的巡獵令使在近旁,郁沐不可能不擔憂。

他只是想過平凡生活,為什麼如此困難。

曾經還好,他居住於長樂天,有房產家業、仙舟公務員編制、上三休二、五險一金。工作場合人際關係雖然有些複雜,但勝在可以手動清除,加之身體健康,沒有魔陰身困擾,日子算得上幸福美滿。

但倏忽之戰後,一切都變了。先是家裡房頂被流矢撞斷,後是工作業務急劇增加,不僅要在流矢和豐饒民絞殺一團的戰場穿梭撿垃圾,還要在更為危機四伏的後方做建設工作。

最致命的是,由於民生凋敝,外患內亂不斷,丹鼎司已經三個月沒發工資了!

再這樣下去,他家房頂到底什麼時候能修好?

——

神策府一如往常般恢弘,嚴正肅立的雲騎分列兩側,殿中巨大的虛影棋盤佇立,厚重的威壓撲面而來。

還未入殿,便見五位額生雙角,奇裝異服的老東西走了過來,一個個吹鬍子瞪眼,氣憤地說著什麼。

郁沐恭敬地站在側方避讓。

來人是持明族的龍師們,應是剛與神策將軍商議完要事,可惜看這表情,八成沒得到好結果。

持明……

郁沐悄悄抬眼,視線在龍師們額間的雙角掠過,下一秒,那對雙角的主人便回過頭,破口大罵,聲如洪鐘:

「該死的小賊,要讓老夫抓到是誰劫走了丹楓那罪人,老夫必要他嘗遍萬死!」

郁沐斂眉垂眼,像一朵生長在神策府角落裡不起眼的無辜蘑菇。

第2章

持明一族,乃「不朽」之龍裔,與仙舟結盟,龍尊臨凡,守望壽瘟禍跡。

自龍尊雨別以古海之水鎮壓建木,持明一族在仙舟得到接納。而「飲月君」丹楓,擅動化龍妙法,造作兵禍,滋生孽龍,塗炭生靈,使鱗淵封印鬆動,罪極至此,應受蛻鱗輪迴之刑。

可幾天前,幽囚獄中負責看押重犯的十王司卻發現本應在獄中收押的「飲月君」丹楓,竟然不知所蹤了。

此事嚴重性不亞於建木復生,雲騎與持明派出大量人手追查,至今沒有罪囚丹楓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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