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擦好了眼睛,帶上包袱,「老大媳婦兒,這趟回去難免血腥,冬哥兒和春哥兒去不得,你就留家裡看著倆孩子吧。」
孫春雪早就哭得眼睜不開,她多麼想也跟著回去,親眼見一見鄉親們,看蕭賊是怎麼死的。
可家裡離不開人,尤其是冬哥兒還小,她只能哭著點頭,「娘,那你們可得把那些人收拾乾淨,我在家等你們的好消息!」
馮氏正色頷首,抱著閨女上馬車了。
夜色濃烈,一行人這便踏上了離京之路。
遼東營的弟兄們騎著馬,走在最前頭,個個都滿臉憤色。
小糯寶紅著眼睛,坐在馬車裡,怎麼也想不到頭一次回村,竟是這般境況。
長月高懸,照著大地一片白茫茫,像是在為他們開路。
她懷著難受的心緒,蜷縮起腿腳躺下,就連睡覺時,都有顆淚珠掛在臉頰,小腦瓜昏昏沉沉的。
第457章 兩難境地
一路快馬急趕,眾人身心都是煎熬。
而大柳村那邊,日子更是咬碎了牙齒,強行往肚裡咽。
鄉親們一日下來,哪怕不進半點水米都不覺得餓,個個熬紅了眼睛,只盼能有機會,把這些賊人除去!
可蕭金山老謀深算,老鷹哪能被小雞琢了眼。
他雖讓村婦們張羅飯食,但回回都派手下盯著。
從不給她們動手腳的機會。
至於村裡的輕壯漢子,也一律被湊到一處,沒日沒夜地為蕭賊等人打造兵器。
村長一家還被關進柴房。
一來是嚇唬村民,二來也是想讓鄉親群「蟲」無首。
如今,偌大的仙泉居內,早就沒了客人的蹤影。
蕭金山獨享著其中一座宅院。
自打萊城一戰後,他的十萬大軍就作鳥獸散了。
只剩下一百多個精兵,是他原來麾下死忠,還肯護著他逃命。
逃亡路上,為了躲避追捕,蕭金山就沒有敢走過大路。
等他們逃到雲城時,實在是跑不動了,只能找了個山頭,藏匿了好些日子。
可是山間能吃的東西,實在是有限,哪夠他們一百多個漢子果腹。
熬了個把月,蕭金山實在扛不住,才想找個村子度日,就正好遇到了菊嬌。
眼下,姜家的湯泉中,氤氳繚繞,蕭金山正緊閉雙眼,享受著這久違的放鬆。
一刻鐘過去後,他渾身上下的老褶子,都快泡得舒展開了。
回到院裡,坐在藤椅上,蕭金山往後一仰,舒服得眯起了眼。
「想不到,區區一個小村子,竟還能有這般享受,只怕城裡的豪紳富戶,都比不得他們。」他不住點頭。
來了村里多日,蕭金山只覺得這真是個寶地。
不過這時,他又忽然想到什麼,謹慎地坐直身子。
「對了。」蕭金山瞥向一旁手下,「我先前命你問過,這不起眼的村子為何能有這般光景,村民還多富裕,你可有問個明白?」
一旁的男子布好茶,點頭道,「回侯爺,我們問過一些村民了,他們都說村里原來出了個富商,後來發跡了,在村里蓋了這些大宅子,就離村去南省做生意了。」
蕭金山生性多疑,「富商?那你們可問過,這戶富商姓甚名誰,去的是南省什麼地界,做的是什麼生意?」
手下愣了下,「這……倒是沒問。」
「再問!」蕭金山搖搖頭,「若是他們村民言辭一致,那便是真有此人,區區富商不足為懼。可若是都支支吾吾,那就是他們村在撒謊,說明他們這村子大有來頭,咱是逃亡之人,不能掉以輕心!」
畢竟,眼下他們是藏身於此。
就怕村裡有個大有來頭的,那便不能再躲藏於此了。
說完了正事,手下們全部退下。
蕭金山看著寂寥的院子,又摸摸殘廢的膝蓋,臉上露出落寞。
想來他半生爭權奪利,到頭來,只能藏在村里當個「土皇帝」。
而身邊更是孤單,這一路走來,竟連個能作陪的親人都沒有。
蕭弈雖是他的兒子。
可這個孩子生來就有皇命,從一出生,就是被他視為眼中釘的。
實在沒辦法當骨肉疼愛。
年輕時,蕭金山從來不在乎兒女之事。
可隨著年歲漸長,大計又難成,他忽然發覺,膝下確實是太寂寞了。
如今逃難在外,身邊若能有個一兒半女陪伴,他的內心倒也不算太過苦悶。
「罷了。」蕭金山苦笑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