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很強。
她也要變強。
變得和他們一樣……不,要變得比他們更強!
強到任何人都不能隨意將她拋下!
江鈴兒雙眸通紅,雙手亦絞的緊緊的,指甲嵌進掌心的皮肉內也渾然不知。
忽地,身後傳來一道哼哧哼哧的熟悉的聲音。
江鈴兒一怔,緩緩轉過頭來,隔著暗格居然對上了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
江鈴兒愣了下,當即雙眸迸發出幾乎懾人的光彩來:
「……春花!」
說來也是,她其實早就想請教裴玄了,他到底是如何飼養的毛驢?怎會如此通人性!
裴玄這廝向來散養的春花,他不願拘束她。而春花極通人性,也極擅長嗅著主人的味兒去將她不知又醉倒在哪個犄角旮旯的主人馱回來。
這次也是。
她嗅著那臭流氓道士的味兒尋了過來,更誤打誤撞的闖到了內室里。
在江鈴兒大呼小叫外加吹口哨、手舞足蹈等等方法下,春花順利將內室從外撞了開來。
嗅到新鮮空氣的瞬間,江鈴兒眼淚幾乎淌了下來。
她抱著春花的脖子,一下又一下親著她毛絨絨的頭頂:
「好春花好春花……我的好春花!明兒我就給你買最好吃的蘿蔔下飯!」
江鈴兒急急踱步出屋外,只見曉風殘月,街道蕭索。
哪還有什麼人影。
臭流氓道士和水融早就不見人影了。
她莫名覺得有些落寞,愣神之際,只看春花埋頭在地面上輕嗅著,徑直往西邊一路走去。
她是……又去尋她的主人了。
江鈴兒頓了頓,抿了抿唇,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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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無邊。
大孤山下。
不知何時起又飄起了鵝毛般的大雪。
恐怕誰也不會想到,在夜深人靜的時刻,在不起眼的小鎮外,在大孤山下凜冽的寒風中,劍氣捲起漫天霜花飛舞,此情此景此夜,兩大高手於大孤山之巔對決。
江鈴兒隨著春花而來隨即被震懾住。
她到這個時候才真正相信楊大郎的話。
才真正相信並且接受,眼前這個吊兒郎當的江湖騙子居然是凌霄派逍遙子真人,居然就是她一直在尋找著的小神仙。
也終於知道為什麼喚裴玄「無事小神仙」了。
他執劍的身影恍似仙人一般,時隔六年,霜寒劍再次重現江湖。
劍意滔滔,於颶風霜刃之中,似虎嘯龍吟。
一劍西來,千岩拱列,魔影縱橫①。
一劍霜寒十四州。
大孤山上凌霄派人影竄動,不少人爭著看兩大驚世高手的對決。
而山腳下江鈴兒借著春花的身軀阻擋颶風,她離對決的二人更近,卻又不敢靠得太近。
沒想到春花還心心念念著她的主人,竟不顧性命危險往二人腹地中去,被江鈴兒死死抱住。
以裴玄和水融為中心往外擴散的十餘丈內,霜寒劍氣如霜似刃,水融如水般綿延浩瀚的內力擴散開來,更像綿里藏針,只要更近他們一分,那裹挾著可怖劍氣和內力的颶風恍似刀刃般,颳得人頭面生疼。
再往前跟近去是會死人的!
可江鈴兒拉不住春花,與此同時她心裡明白,卻也冒著危險硬著頭皮頂著這刮骨刀般的寒風,近乎貪婪地將裴玄與水融對決的一招一式都深深地映入眼底,記在心裡。
哪怕雙眸乾澀的幾欲落淚,也捨不得眨一下眼睛。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魔教七大殺手之一的水融會指點她功夫,許是為了將她留在小館內更好的監視伺機而動,拋去是非功過與立場,她僥倖得了這位不顯山露水的世外高人所授的呼吸吐納皆是運氣修習內功的法門,枉她沾沾自喜,真以為自己內功小有所成,原來水融口中的「我已經沒什麼能教你的了」也是哄人的。
如果說她丹田內運轉周身的內功尚且還只是涓涓細流,那麼水融便是河溓海夷
、滄海橫流。
一掌推去便是濤瀾洶湧,風雲開闔②。一掌拂開又是風微起,波微生③。
江鈴兒這時才真正參透水融口中何謂——
「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移形易變,以柔克剛。」
她口中喃喃著,心有觸動,下意識調整呼吸節奏,一手仍死死抱著春花的脖頸不讓她亂跑,而另一手掐著心念口訣,同時循著水融的一招一式,催動周身內力流轉,一直凝滯的十二經脈隱隱有了鬆動的跡象……
水融真真做到了呼吸吐納之間,長袖善舞之內,他體內浩瀚內力具象化為颶風裹著霜花雪粒還有靄靄雲霧,潮來海若一長呼,潮去蕭條一吸余④。
何其遊刃有餘、揮灑自如,好似天地之廣不過他袖內乾坤,騰挪倒轉。
這就是……大師氣象麼……
江鈴兒內心震顫,怔怔看著,忽地一頓,只見水融渾身獵獵作響,雙臂推出一掌,陡見雪海掀起萬丈高,鋪天蓋地般朝裴玄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