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水珠砸在臉上,長睫如振翅的蝶翼一般顫了下,緩緩睜開了眼帘。
曠野饒悲風,颼颼黃蒿草③。
荒山野嶺,曉風殘月。
雲翳密布,雨絲如銀線,空谷中隱隱傳來悶雷聲。
要下雨了。
雨珠沿著她挺翹的鼻樑往下淌著,她混沌的雙眸還殘留著迷茫,木愣愣盯著漫天銀絲,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我……
我…我不是……
還沒等她理清思路,只聽見一聲清亮的笛聲,她渾身居然不受控的從地上彈了起來!恍如提線木偶一般,明明是她的軀體她的四肢,她卻感受不到任何氣力,甚至…毫無知覺。
仿佛這具軀體已經不屬於她了,她只是……只是寄托在這具軀體上的一抹幽魂。
她這才發現不光只有她一人,幕天席地之上還有數十個人同她一般彈了起來!
仔細看,又……不像是人。
每個人皆是慘白著一張臉,身體僵直,更甚者肌膚上爬滿了斑斑點點,此刻雲翳隨著愈刮愈烈的夜風散了些,慘澹的月光漏了出來,涼涼落在身上,那分明是……
屍斑!
第8章 「啊……真是不得了的眼神。」……
江鈴兒想,她應該是尖叫了的。
尤其在她看到自己身上也密布著同樣的駭人屍斑……是了。
她被何庸師叔一劍貫穿了胸膛,絕無活下去的可能。
那麼她現在也是……屍體?
可是為什麼……
容不得她細想,即便心中驚駭如山呼海嘯,可咽喉好似灌了鉛的沉悶風箱,發不出任何聲音,終於一道沉悶的驚雷響起,大雨傾盆。
隨著風雨愈盛,那道清亮的笛聲越來越急,而她連同周遭十餘名死屍似乎是為了應和這道笛聲,身體不受控制的動作越來越快,渾身僵直著朝那透過重重雨幕傳來的笛聲源頭——一步一跳的躍去。
活像話本子裡掀棺而起的……不,她現在不就是麼?
她長年跟著押鏢的隊伍天南海北的闖,最愛的一件事便是聽鏢局裡的老師傅說些武林逸聞或是山野志怪的新鮮事。
湘西趕屍人,她不止一次聽過。
傳說在湘西一帶也有像他們天下第一鏢一般幹得是不遠千山萬里的跑腿活計,不同的是他們晝伏夜出,也不似他們多押送的信鏢、物鏢亦或人鏢,他們只押一樣物什,還是個死物——屍身。
現下亂世當道,金人的鐵蹄數次侵擾大宋,殘害了多少大宋子民,又有多少人馬革裹屍、客死異鄉?這「趕屍人」的行當便應運而生。
不過提起這趕屍人鏢局裡的老人多有鄙夷之色:「傳的神乎其神,都是一具死屍了,如何能動?不過是一些不入流的騙人把戲罷了!我看只消兩人,一人將那屍身背在身上腦門兒貼道苻,一人跟前敲鑼打鼓的唬人,這不就成了!」
甭管真的假的,江鈴兒每每聽得如痴如醉,只等到何庸師叔肅著臉呵斥才不情不願的……
冷不防想起某人,江鈴兒渾身一僵,冰冷的眼眶浮起熱潮,即便現在身軀不受她所控,但胸膛那處傳來的鈍痛騙不了人,何庸師叔,何庸師叔,何庸師叔……何庸!
她在心中默念無數次「何庸」,幾乎要把這個名字鐫刻在腦海里,包括那日在場上的所有人……包括趙逍!當日所有人的面龐,所有逼迫她爹……逼迫她爹自盡的人,所有人!
所有……
翻滾著血腥濃霧般的回憶驀的被兩隻冰涼的手指打斷了。
兩枚冰涼的纖長的手指倏然掐住她的下顎,抬了起來,江鈴兒還未從泛著血腥記憶的藩籬里掙脫出就對上了一雙濃黑的眸子,不,比起那雙被雨水淋洗過後愈加黢黑的眸,江鈴兒率先看到的是他眼尾下小小的一粒紅痣。若不是近距離的細看,乍一看還會以為是滴懸而未落的淚珠。
來人似乎被她眼裡洶湧的海浪驚了下,極快鬆了手,似是投降連連擺手:
「啊……真是不得了的眼神。」
輕笑聲中藏著顯而易見的嘲諷。
她陷入回憶里不察,不知何時起,笛聲停了,雨聲也停了,周遭又是靜悄悄的一片死寂。不同方才的是,她還站著,可其他數十具屍身俱已倒了下來,短短須臾的時間,身上的皮肉居然如漏氣的皮球般癟了下來,她竟這時才發覺,她、包括這些屍身,跟著這道笛聲圍成圈,方位恰好吻合天干地支,這明顯……明顯是邪魔外道利用死屍修煉邪功的陣法!
她從來只是耳聞,沒想到第一次得見,而自己居然成了局中人。=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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