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駐地有軍兵一萬餘人,其中三千乃是裴焉於邊地中訓練出帶回京的將士。這些年來世家塞了不少子弟進去,軍風漸漸鬆散,雖有近來才歸京的裴焉重整旗鼓,但到底不及當年。
房淵亦是被房鶴明塞進去的,但與其他世家子不同,他好戰莽撞,得罪了不少人,接連換了好些營帳,才在如今的驍騎營穩定下來。
驍騎營的前身便是邊地隊伍,無論是從前還是眼下,都直屬裴焉統領。
因而,當燕王點名自個兒出來對戰時,房淵沒覺得絲毫不對。
他脫了戰甲走出了隊伍。
燕王穿的是單衣,他自然不能占他便宜。
房淵與他面對面站著,虎背熊腰,壯實不已,又比他高了一個頭,像一座小山似的。
他有些猶豫:過會兒是真打,還是假打?燕王久未來軍營,日日忙著朝堂上的事,哪有空閒練武。真傷了他,回家就要被阿耶提耳朵。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燕王面色淡淡:「使出你的全力來。」
房淵應了。
能與縱橫邊地十載的燕王切磋,說不興奮那是假的,畢竟也想從他的招式中學到一二。但房淵興奮完了發現,燕王似乎在收著力氣與他打。
什麼意思?
讓自個兒使出全力,他卻如此瞧不起人!
房淵面色一黑,渾身肌肉繃緊,猛喝一聲,力道極大地衝出一拳——
圍觀將士皆是一凜,這房大力,當真不留情啊!
可誰知,他的拳頭停在了半空。
裴焉的手掌包住了那拳頭,並且輕而易舉地逼退他,用了巧勁兒將他翻身摔倒在地。
裴焉:「再來。」
房淵咬牙,低吼著衝上去。
對戰了不知幾個回合,房淵累癱地坐在地上,呼哧喘著粗氣。
他從前以為裴焉冷麵閻王的稱號不過誇張,如今自個兒對上,方知其比真金還真。
他若是再練幾年,大抵還有追上他的可能。
眼見戰局一定,圍觀的將士們「噓」了聲,各自操練去了。
裴焉沒有走,他如房淵一般席地而坐,從腰間取出一囊酒來,張口大灌了一口。
房淵忽然有些口乾。
裴焉遞過來,他裝模作樣地搖頭:「軍中不可飲酒。」
燕王殿下哼笑一聲,仿似在嘲他:「喝吧,明日休沐,今夜便許你歸家。」
房淵咽了一下,接過手咕咚了一大口——
「嘶!」好烈的酒。
「你的武功不錯,是哪個師傅教的?」
房淵挺直了胸膛:「我阿耶給我請的玄道門高人,力大如牛,武法精妙!」
「是不錯。」裴焉淡淡道。
交談幾句,眼見房淵過來探酒囊的次數變多,他不動聲色問道:「尋常世家皆是走文路,你怎學武?」
這緣由他知曉,因為——
「我小妹自幼孱弱,阿母早逝,阿耶說一家子體弱,要我學武鎮宅。」
「眼下看,房娘子身子骨當康健了不少,這法子是很有效。」
房淵腦子已開始暈了:「……那是自然!小妹是我們父子二人一點點嬌養著長大的,她如今能跑能跳還能騎馬,都是我的功勞!」
裴焉眼尾稍揚:「房郎君厲害。若是令妹將來出嫁,你當會十分不舍吧?」
房淵:「我寧願小妹不嫁人!若是嫁了個負心漢,害了她一生,倒不如由我和阿耶養著她!尤其是——」
他的話頭猛然止住。
裴焉問:「尤其什麼?」
尤其是你們皇室中人!
房淵腦門滲出了些許冷汗。
他當真是醉得不知數了。
他是知曉裴焉是小妹上輩子的夫君,是他的妹夫,怎能管不住嘴瞎說。若是被燕王發現了可怎麼好,豈不是出賣了小妹!
他面色有些警惕:「殿下問這個作何?」
裴焉淡淡轉過頭,看向遠方夕陽:「沒什麼,我沒有妹妹,隨口問問罷了。」
房淵以為自個兒露出了馬腳,卻不知這般作態倒讓裴焉更加拿捏不定。他自認並沒有對不起房幽的地方,更加沒有害苦了她的一生,當然不會領這「負心漢」的稱號。
房幽若真的重生,為了穩妥,怎會不對她父兄透露情況,那他們對待他,也不該是這樣提防的態度才對。
況房淵這個以妹為天的壯漢,從前世起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