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即便在繡房也是高高在上的柳夫人,她是見柳管事未死會臨危不亂直接殺人的朱沐,她是在柳管事死後眾人慌亂之際頭腦清晰定海神針。
自認識她之際,姜雯從未見過她狼狽模樣。
永遠的衣著乾淨整潔辦事利落,善於觀察洞悉人心,即甘願蟄伏觀察局勢,也有察覺可行之勢奮勇一搏的決心。
可如今,她哭的淚涕橫流,漏出的一截手臂處滿是血痕累累的鞭傷,身上衣服似在泥潭中滾過,腳下一雙布鞋前頭各開了半邊線,也不知是經歷了什麼。
想來,定是令她極委屈的事,才能讓她哭的如此傷心。
姜雯掏出手帕走上前,「朱沐姐,怎麼哭的這樣傷心?可是受了欺負?」
朱沐淚眼婆娑抬眼,瞧來人是姜雯,也不敢讓太子妃來為自己拭淚,逕自接了帕子擦起淚花來,一張小臉蛋直搖頭,不太願意再說。
倒是旁邊,前頭在這兒聽了好一陣的趙艷兒出言道:「太子妃,您可要為朱沐姐做主啊,朱沐姐回了家,未想她那爹娘嫌棄朱沐姐被拐有辱門庭,竟不想朱沐姐留在家中,急著要將朱沐姐許給一個六旬老翁做填房。朱沐姐不肯,半夜溜出了家,也幸得那日送她們回去的驢車走的慢,朱沐姐將路線記下了,這才能走回來。」
這處莊子在郊外,距京都少說也有四十里路。半夜溜出家之時城門也未開,也不知她是如何東躲西藏到天亮開城門後,又憑著腦中記憶步行回到莊子上的。
「四十幾里路,走回來的!」姜雯心底一沉,瞧著朱沐腳上那雙開了線的布鞋心裡極不是滋味。
「如此爹娘,算什么爹娘!小姐,我們將此事上報官府,為她平冤吧,」姜雯身後的錦繡不憤直言。
屋內周圍女子也皆面露憤慨。
朱沐卻擺了擺手,「太子妃,千萬莫要去找我爹娘算帳,且不說男婚女嫁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該反抗,就我那五十老母,現又得一胎,家中十來口人,若我爹被下獄,哪些年紀尚小的孩子和老母腹中胎兒恐活不下去。」
姜雯問她:「他們這般,你就不恨不怨?」
朱沐聞言又落下淚來,「如何能不恨不怨,可那是我夢魘時分都想回去的家啊!如今卻成了我另一個地獄。」
「我已決意此後不再回去,就當斷了這血脈親情。」
姜雯輕嘆口氣,「你決意如此,便由你吧。那你之後,可願留在我這莊子?」
朱沐聞言瞪大眼睛,她本就是從家中出逃無處可去,想來投奔姜雯的,現下自己還未求,姜雯便主動提出問自己可願意留下。
朱沐自然是願意的,可張了嘴由於太激動,卻無法發出聲音,只能靠瘋狂點頭來表明自己意願。
姜雯燦然一笑,「如此甚好,艷兒姐最近忙著帳本之事可難顧轄莊子上的其他事,正缺個管事人呢,我觀朱沐姐心思細膩又聰慧勤勉,幫著管管莊子上的事極為合適。」
朱沐雖長姜雯不少,卻生的極有韻味,幾顆淚珠又從眼眶滑下,令在場眾人都觀之心酸。
朱沐緩了一會兒,情緒未有先前那般激動了,說話才說出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