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送人魚回家的想法浮現在心頭。目前李斯予想法很簡單,遮嚴實點,運輸到海邊,扔下去不就得了。
但如此簡單的話,為什麼人魚還在母親的地下室里?根據線索來看,這條人魚在地下室呆了有幾個月了。說明這條路有實際的無法迴避的他尚且不知道的困難。
難道母親是故意留著魚在地下室嗎?
等一下,魚會認識水裡的路嗎?魚有迷路或者路痴這一說嗎?
李斯予知道藍鯨會從極地游至熱帶海洋,黃金水母會追著太陽,雨燕遷徙能飛三萬公里。那人魚呢?
錄像里看起來被捉到的時候還很小隻,能記得回家的路嗎?
但怎麼說,在海里,就游不到最初的家園,也比在人類的魚缸里好吧。
等一下,鯊魚會吃掉他嗎?他和鯊魚誰游地快?
李斯予腦海里是胖胖小小的企鵝飛進水下被天敵一口咬出汁的殘忍畫面。
他這樣左等一下右等一下,自我對話博弈,睜著眼睛熬到天蒙蒙亮才疲憊睡去。
之後幾天,李斯予沒再去海洋館。而人魚扁扁地躺著。
「怎麼就那一頓,吃完就沒來了。」他躺在水底,嘰嘰咕咕,肚子好餓。
不吃也是可以勉強活著的,但是他們已經餓了很久了,突然吃了一頓沒下頓,食慾的感覺甦醒了卻又得不到滿足。
而且那個小方塊,真的好香。
連小丑魚也愛吃。
小丑魚說問紅點海星:「是不是來了你沒開門啊?」
紅點海星篤定:「真的沒來,我這改造的感應能力,你們不相信我還不相信清嗎?」
魚缸里是一陣沉默。
綠尾金魚首先打破沉默,他隔著玻璃問道:「snega,你要不要給自己來一針,然後走出去。」
海星也慢吞吞地說,「一直等著也不是辦法,清都不回來了。」
小丑魚這次不是很贊同,「先不說我們都不認識那些有顏色的小玻璃瓶水,snega要怎麼從玻璃缸里出來,會摔死的!」
紅點海星搖了搖一部分管足,幽幽地說,「又不是爬出去過。」
小丑魚轉過身來,看著海星問,「那次不就摔扭到了!」忽然又震驚,「你不管snega死活?!」
紅點大叫:「我的媽啊,你腦子是不是太小了!」
小丑魚也大叫:「你根本就沒腦子吧!」
綠尾沉思,「理論上來說,確實約等於是這樣。」
snega托著下巴,湊在玻璃隔斷前,很有興趣地看了他們很久。
這是他認識了好幾個月的朋友,給了他囚困生活很大的慰藉。
在某個又用試劑催化出雙腿的例行測試後,疼痛到麻木的他被李穆清喊起來。那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人很多,就在這一片混亂中,他穿上了一個白色大褂外套走了出去。怎麼走的已經不記得了,他只記得在經過一個走廊時,看到遠處有個拎著紅色水桶的人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等到他最終在李穆清的安排下來到這裡後,居然看到那個紅色的水桶已經先他一步到了。
在他扒著水桶伸頭看的時候,被李穆清迅速拉開,跟他反覆強調這個不能吃,這個魚是她乾兒子,海星是她女兒等等一系列人類社會特有的倫理關係。
朋友們吵吵嚷嚷,讓snega回到現實。
在大家的鼓勵下,他慢慢從巨大的玻璃牆壁上翻過去,摔在地上後,又努力用尾巴支起身體,彈跳著在房間裡移動。
他有些不好意思告訴朋友們,他記得那個穿大衣的帶了冷冽的風進來的人類,外面的空氣好香,他讓他想到了他出生的海域夜裡冰冷又溫柔的月亮。讓他在經歷長久的害怕和畏縮後,他又開始萌生一些好奇和希望。
這令他生出一些求生之外的勇氣。
他根據回憶里清的手勢,打開了小型冷藏櫃,裡面僅有2支透明藥劑。
他對著這兩隻孤獨的藥劑眨眨眼睛。
透明的細管液體,一支藍標記一支黃標記。他回憶中,清給自己打過了一針,針管上什麼顏色也沒有,那天他長出了腿並保持了一段時間,清在一個地方寫下了數字30。但那天自己嘔吐得太厲害了,吐出了食物,液體,直到什麼都吐不出來,地面的灰塵被他在顫抖掙扎中吸進喉嚨里,嗆出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