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對哪家公司來說,這個點都該下班休息了,何況今天是個周末。
就算有少數人還在勤勤懇懇地加班,也不至於大半夜還聚眾開會。
當然,前提是身處京珠時間。
電話一接通,就傳來一聲略帶警惕的開場白:「你沒在國外吧?」
「在光海。」傅呈鈞言簡意賅,「又要問候什麼?」
「那行,你看一眼郵箱,我給你發了點照片。」
宋見風聽出來他現在不忙,頓時語氣淡定地開始胡說八道:「梅戎青讓我選圖,我覺得哪張都不錯,選不出來,索性聽聽你的意見。」
傅呈鈞剛好在電腦前,很快打開了新收到的郵件,附件里全是蘭又嘉的照片。
有和女演員面帶笑意聊天的他,閉著眼睛任由化妝師打扮的他,走在人群里望向遠處的他……
全都是傅呈鈞已經很久沒能親眼見到的他。
宋見風聽著電話那頭滑鼠輕點的聲音,格外耐心地等待著對方逐一查看這些照片。
不知道過了多久,傅呈鈞終於開口:「不要編號是四的那張,其他都很好。」
他只排除了一張照片,但令宋見風面色一僵,反問道:「為什麼不要這張?我覺得表情很自然啊。」
這張照片裡的蘭又嘉正看向鏡頭,也是被抓拍下來的一瞬。
傅呈鈞卻說:「不自然,他當時在看什麼?」
「……什麼在看什麼?」
「他狀態很僵硬,像是看到了不想看的東西。」
「……」聽到這話的攝影家多少有點失態,「媽的。」
傅呈鈞不明所以:「怎麼了?」
宋見風深吸一口氣,佯裝平靜:「沒怎麼,他在看今天晚上那頓劇組盒飯呢,確實難吃得要命,唉,我出去吃點宵夜,先掛了。」
不等對方再追問,他毫不猶豫地掛了電話。
原來老傅也會講這種毫無營養的廢話。
蘭又嘉都直視鏡頭了,還能是在看什麼?
當然是在看鏡頭。
和鏡頭後面的攝影師。
……
萬籟俱寂的深夜,被奇異謎題困擾著的宋見風獨自待在酒店房間裡,心情複雜地瞪著牆面出神。
仿佛這樣就能越過一個個房間,望進那顆唯獨同他保持著遙遠距離的心。
蘭又嘉到底為什麼這麼排斥他?
為什麼會怕他?
一貫熱衷於追逐危險和未知的攝影家,生平第一次覺得,未知並不完全是件讓人愉快的事。
因為他甚至連一點解題的頭緒都沒有。
可他實在太好奇這個未知背後的答案了。
他手中的鏡頭亦然。
於是它專注地、緘默地、探尋地凝視著那張漂亮迷人的面孔,幾乎一刻也不願移開。
作為副產品的照片,便像雪花一樣飛向另一個人的郵箱。
——反正他本來就是受傅呈鈞之託,專程去幫他照看昔日戀人的。
這算是他無償贈送的額外服務。
宋見風這樣想。
心無旁騖地、坦坦蕩蕩地這樣想。
是因為好奇。
劇組的日子按部就班地向後流逝。
六月二十九日,六月三十日……
又一場戲順利結束,演員們短暫地放鬆下來,交談著離開鏡頭的範圍。
「嘉嘉,剛才那段爵士鋼琴真的好好聽,你是不是學了很多年?」
「嗯,差不多學了七年吧。」
另一撥人則走進鏡頭,為下一場戲做準備。
「老魏,下個鏡頭要帶到油畫,你趕緊叫人過來。」
「好嘞沒問題!小聞——」
擦肩而過的瞬間,兩道目光在空氣中完全平行地交錯開。
仿佛素不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