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的心神飄到了很遠,也很近的地方。
或許是他全心全意地愛上表演,或許是在每個明天見到的男生太聒噪……有太多事轉移了他的注意力,即便這段時間裡他的癌痛照常發作,但很少想起那個令他傷透了心的人。
這一刻,當蘭又嘉再次突如其來地想起那個已經徹底從自己生活中消失的人,竟然是純粹覺得羨慕和嫉妒。
原來被人如此執著地追逐,是這樣的感覺。
他曾經就是用這樣明亮燦爛的目光望著傅呈鈞的。
梅戎青沒有說錯,他曾經是很喜歡自己。
不必擔憂末日,只在乎眼前,熱切地期待著每一個明天的自己。
或許明天,能變得更幸福一點。
或許明天,就能得到愛的回音。
所以那時的蘭又嘉迎來了一個又一個明天,肆無忌憚地交付滿腔愛意,以為明天永遠無盡,太陽終將升起……
直到如今,他再也不敢盼望明日。
卻真的好想念那個自己。
第24章
璨然燈光下, 模樣昳麗的青年笑得彎起了眼睛,黑色眸子明媚瀲灩,倒映出許多波光粼粼的風景。
那是一種正在追憶遙遠往昔的眼神。
令周遭的世界化作一幀美得不可方物的夢境。
散場時嘈雜熙攘的人流因而漸漸沉進背景。
觀眾席的這處角落仿佛凝固成了永恆。
這一刻, 聞野看著眼前人的笑容, 先前讓他忍不住笑的愉悅心情卻如潮水剎那褪盡。
是想起了誰?
傅呈鈞嗎?
在室內明亮光線照不到的地方,年輕男生悄然攥緊了手指,掌心的疤痕於頃刻間被密不透風的黑暗湮沒。
他像是驚醒過來,很快斂起笑意,收回了忘記控制的心緒, 唇角微抿, 神情在霎那間冷淡下來。
「別笑了。」
這次輪到聞野說這句話。
蘭又嘉並沒有聽話地答應,仍然笑著問他:「為什麼?」
他的話音里有很輕盈的好奇,圓潤柔和的杏眼卻濕漉漉的。
被這雙眼睛靜靜注視著的聞野沉默了一會兒, 別開視線, 才嗓音低啞地開口:「因為你看起來很難過。」
蘭又嘉有一雙能讓人清楚看見悲傷的眼睛,即使是在露出笑容的時候。
半個月前,那場無聊透頂的晚會上, 聞野在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時,就這麼覺得。
再加上那支讓人始終無法忘懷的鋼琴曲,與起身謝幕時幻覺般滑落的眼淚。
從頭到尾都充滿了濃郁愴然的悲傷。
好像要給他很多很多足夠甜美的糖果,才能融化那些漫天紛飛的苦澀雪花。
「是嗎?」
笑意清冽的青年眨了眨眼睛,似乎沒想到會是這個理由,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認:「好吧, 我是有一點難過……不是因為你。」
聞野沒有再追問是因為誰。
畢竟答案顯而易見。
他深吸一口氣, 嘗試壓下心頭那陣忽然翻湧上來的、莫名其妙的煩躁情緒,儘可能維持著平時的語氣,不讓對方察覺到異樣。
「別想過去的事了。」聞野第二次邀請, 「要去看電影嗎?」
蘭又嘉的答案保持不變,但多了個理由:「不要,我要回寢室睡覺。」
聞言,他看了眼手機:「現在才剛過八點。」
「八點怎麼了?」
「哪個大學生會八點上床睡覺?」
他的語氣裡帶著真誠的困惑。
正面露不解的蘭又嘉就又笑了起來。
這次是很純粹的,被取悅的笑。
他一本正經地糾正道:「我馬上畢業了,不是大學生了。」
聞野哦了一聲:「你領畢業證了嗎?」
「還沒,好像要等月底辦完畢業典禮。」
「那你還是大學生,沒道理這麼早睡。」聞野說,「昨天熬夜了?」
他對大學生的作息時間很有一番固執的堅持,令蘭又嘉笑得一點都不難過了。
連照常在腹部蔓延的疼痛都淡去了一些。
他搖搖頭,隨口道:「不是困了,是肚子疼。」
聞野愣了愣,下意識追問:「你有胃病?還是吃壞東西了?」
「沒有。」蘭又嘉說,「只是一點點疼,睡著了就沒事了。」
他的語氣很平常,平常到沒有人能察覺出這份輕描淡寫背後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