繫著圍裙的青年彎腰放下手中的瓷盤,獻寶似地告訴他:「這是我做的。」
掀開銀色的餐盤蓋,霎時露出裡面香氣撲鼻色澤亮眼的香煎澳。
和堂而皇之地擺在正中央,騎在昂貴龍蝦頭上的一個香煎荷包蛋。
傅呈鈞早有預料,不會被障眼法迷惑,淡定道:「做得不錯。」
「當然!這是我煎過最完美的荷包蛋。」
蘭又嘉有一肚子自我讚美要說:「你看蛋黃剛好在正中間,圓圓的,蛋白的邊緣像波浪一樣,又很均勻,我覺得它長得簡直比動畫片裡的煎蛋更像煎蛋。」
青年絮絮叨叨地向他炫耀這個荷包蛋的形狀有多好看,傅呈鈞耐心聽著,常年淡漠的面孔上露出連自己也未能察覺的輕笑。
蘭又嘉不會做飯,最多只會煎個荷包蛋。
像是被很溫柔地養大。
相處三年,他從來沒有正正經經給傅呈鈞做過一頓飯,也從不勉強自己做那些繁瑣的家務事,他手中有一長串廚師和家政的名單,一旦有需要,就聯繫他覺得最合適的人過來。
他不會用廚藝俘獲別人的心,也不做忙前忙後的家庭保姆,可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卻始終散發著一種奇異的、令人移不開目光的魅力。
絮叨到一半,蘭又嘉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意猶未盡又依依不捨地提醒道:「趁熱吃哦,在有熱氣的時候吃掉才最完美。」
他的眼睛那樣亮。
傅呈鈞其實忽然想問,一個蛋白過敏的人,為什麼唯獨會煎荷包蛋?
可這麼問,難免要叫人想起那頓失約的生日晚餐。
所以他沒有開口,順從地拿起刀叉,也沒有吝惜讚美:「嗯,味道也很完美。」
「是嗎?」蘭又嘉托著腮看他吃掉了盤子裡唯一一個荷包蛋,語氣很羨慕,「真嫉妒你,能吃到這麼完美的荷包蛋。」
傅呈鈞便啞然失笑。
「你還打算再夸自己多久?」
「很久嗎?我只說了幾句而已嘛。倒是你,以後應該多笑笑的,會有更多人喜歡你。」
「蘭——」
「你要凶我嗎?你剛剛才吃了我做的菜!」
「……」
「好吧,我餓了,不說了,我也吃東西。」
青年去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神情怏怏地拿起餐具,嘴上說著餓了,卻顯然對眼前琳琅滿目的食物興趣寥寥。
直到耳畔響起那道難得有些躊躇的磁性嗓音。
「對員工和合作夥伴太和顏悅色,會給項目推進帶來負面影響,不如公事公辦的效率更高。」
「誒?你在解釋為什麼不笑嗎?」
「嗯。」
「所以你自己其實是喜歡笑的,只是為了工作要忍著?」
「不,不喜歡。」
「……」
蘭又嘉頓時覺得自己被耍了,忿忿地瞪他一眼。
而男人將他氣惱的神情盡收眼底,再度低笑起來。
這一晚的氣氛太好,仿佛回到了感情正濃時,誰也捨不得打破。
打破如此幸福的幻象。
連蘭又嘉都一度沉溺其中,跟平時一樣好好吃了一頓晚餐,還提出了往日會不假思索問出口的邀請。
晚餐後,傅呈鈞去書房處理一項突發的工作,他沒關門,蘭又嘉就習慣性地跟了進去,像曾經那樣纏著他。
他在工作時並非一概不能打擾,處理枯燥事務時,善於一心多用的傅呈鈞反而樂意耳邊有個人喋喋不休,起碼能帶來一點樂趣。
他分心聽著,偶爾會回應。
蘭又嘉安安分分地坐在男人身旁,說起學校旁邊新開的奶茶店,說起莫名其妙很討厭自己的一個同學,說起今天排練時因為沒睡好頻頻走神……
也說起仍在心底隱隱作祟的渴望。
「呈鈞,天氣預報說波札那又有地方快下雪了,可不可以陪我去看雪?你答應過我的。」
他真的很好奇非洲下雪的樣子,不想僅僅是從旁人拍下的影像里看見這一幕,更想親眼目睹。
是因為傅呈鈞,他才會關心南非的天氣預報,才會知道那片遙遠炎熱的大陸原來也有雪景。
所以蘭又嘉最想和他一起去那裡。
聞言,正盯著電腦屏幕的傅呈鈞頭也不抬道:「今年沒有時間,等明年。」
在負責JA集團亞太區業務的同時,他還在去年徹底接手了傅家這邊的實業集團,今年是後者發展的關鍵時期,有權力交替更迭,亦有矛盾暗潮湧動,是傅呈鈞最忙的一年,比往年要忙得多。
「明年?」
蘭又嘉輕輕地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安靜片刻後,再度開口。
「傅呈鈞,我想今年去非洲看雪,你陪我去,你可以在酒店裡工作的,好不好?」
撒嬌般的尾音令男人的動作有稍許停頓。
但他仍然堅持自己的決定。
「不行,過兩天我要去光海,整個六月基本都會待在那裡。」
又一次被拒絕的青年安靜了好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