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說法讓盧西恩的手指微微顫抖起來。
將她的身體安置在地獄之後,找到她的想法就伴隨著他此後的每一個白天和黑夜,也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他堅持著走到現在的唯一原因。
漫長的遷徙已經耗時一年有餘,即將接近尾聲。原本還略顯青澀的少年在漫長得看不到盡頭的旅途中見證過太多次飢餓與死亡——疾病、衰老和罪惡隨著追隨他的人變多而層出不窮,他從先祖那裡得到的權能也在無數次生與死罅隙中快速蛻變,到了如今,已經和他的靈魂融合了絕大部分。
他漸漸明白了的那句話究竟是怎樣意義——想要成為死亡和靈魂的記錄者,就要接受死亡本身。
這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沒什麼太難理解的,因為死亡永遠都不可能阻隔他的思念。只要他抬起頭,就能看見她正在一處他暫時找不到的遙遠的地方,像他們初次見面時那樣等著他的到來。
只要他還記得她,她就永遠不會在人類的定義中死去,只是去了一個他暫時無法找到的地方,只要他一直不停地找下去,他總有一天會重新與她相遇。
想到這裡,盧西恩恍惚了片刻,將手中的錢袋打開,很快看到了被放在所有行李最上層的物件。
那是一頂由精靈打造的美麗冠冕,鑲嵌著藍寶石的魔銀在燭火掩映下閃閃發光,神秘美麗,就像她微笑時的眼睛。
再往下看,就是許多排列得整整齊齊的資料和筆記,那些羊皮紙記錄的文字足夠放滿幾個大書架,正是前任主宰在銀月森林數百年時間裡留下的所有研究記錄,其中的每一頁紙放到大陸都價值連城,但它們此刻卻只是被摞在一起,被它們的主人毫不遲疑地留給另一個尚不知身在何處的存在。
「我上回見到她的時候就給精靈們傳了信,托他們幫我做出這個,但它在一個月之前才正式完成——精靈們天生具備與自然權能親近的能力,我本來想這頂王冠能幫助她更好地控制那隻不死鳥,現在看來……」烈焰主宰微微搖頭,「還有這些筆記,我希望它們能對她有用。」
「可是,」盧西恩沉默片刻,哪怕他一直不願承認這件事情,卻還是在對方提出請求時開口說出隱憂,「我並不能完全保證自己會找到她——我連她在哪裡都不知道,唯一能確定的是她的靈魂被藏到了死亡之海的某個位置,這是柏斯圖拉閣下在我們都昏迷之後親眼看到的。」
「如果連你都找不到她,這世界上就不會有第二個人找得到了。」曾經的烈焰主宰語氣平靜地敘述著,毫不遲疑地將這隻存放著自己最重要藏品的錢袋託付給另一個人。
「每一位烈焰主宰都因為權能和不死鳥的特性,很難和另外一個人走入婚姻,但她卻選擇了你,我願意對她的選擇報以信任。」
說完這些,銀髮的男人不再贅述其他,沉默地起身想要離開。
「請您稍等片刻!」對方的樣子太虛弱了,仿佛隨時都會倒下,這讓盧西恩忍不住急走幾步,伸手想要攙扶,卻被男人擺手拒絕。
「在這之後,您想去哪裡?」盧西恩想了想,「如果我的消息來源沒有錯漏,您的研究方向應該是類人種族和他們的血脈——請您不要介意我的招攬,不過像您這樣的學者如果願意和我們一起出海,半獸人的事情應該會得到更好的解決方法,如果可以的話,您能不能和我們一起……」
「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我非常願意和你們一起乘船離開大陸,但我在大陸還有一些必須完成的事情,這些事只有我能做到,」男人微微搖頭,輕聲拒絕,「我的筆記里有你們需要的一切東西,我希望你能將這些記錄帶給她,但這並不意味著其他人不能學習這些,只要是足夠聰明和熱愛學習的人,你就可以將筆記開放給他們傳閱。
「總會有其他聰敏好學的魔法師,在這些筆記的基礎上找到更好辦法,為你們解決問題的人也不一定是我本人。」
世界不會因為一個人不存在陷入停轉,善於發明的天才會在每一個百年內不停出現,就如那些被她傳授過魔藥的學徒們,有很多已經具備了獨立發明魔藥的能力,他相信自己所學也能在此後得到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