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他會永遠這樣。」
八歲之前能夠完整保留至今的回憶並不多,當年那場重病後,許多記憶只剩模糊一筆。
此時再回想,已是惘然。
收斂起遊走的思緒,溫延偏頭望向窗外,視線一瞥而過,半清不楚地提了提唇角:「還真是情深。」
回過眼,重新落在快遞袋上。
溫延抬手拿過,撕開封口,從裡面抽出一半的文件,頂頭股權轉讓協議的字樣映入眼帘。
蘇確對剛才聽到的內容守口如瓶,見狀,繼而補充信息:「溫副董的律師剛才打來電話,之後股權轉讓相關的一切流程,他會全權代理溫副董處理。」
匯報完事,蘇確轉身退出去。
辦公室里再無其他響動,溫延放下協議書,胳膊垂落,黑曜石袖扣與桌面觸碰發出極輕的一聲。
手機在電腦旁震動著。
閃動的屏幕上方,出現某人給自己偷偷改過的備註,明目張胆地出現在溫延眼前,歡快的鈴聲像是在附和,每一節音符內寫滿了「溫太太來查崗啦」的字眼。
溫延眸間的零星空寂散去,轉而掛上笑。
他接通,下一秒對面便迫不及待地傳來女孩子雀躍的嗓音:「你在幹嘛?今天幾點回家呀?」
溫延嗓音調侃:「查我崗?」
「不可以嗎?」陳嘉玉輕輕哼了聲,應該是遇見好事心情不錯,不待他搭話,又愉快道,「溫延,我好開心啊。」
略作思索,溫延明知故問:「怎麼了?」
上半年唯二重要的事情已經達成一件,再考慮到當下時間,讓她這樣高興的事一目了然。
偏偏陳嘉玉還要故作矜持:「你猜猜。」
溫延打著配合:「拿了獎學金?」
陳嘉玉噙著笑:「不是。」
溫延彎唇:「幫你參考的基金一片紅?」
「不是。」見他反覆猜不准,陳嘉玉好笑的同時又一陣羞惱,「我在你眼裡這麼財迷嗎!」
溫延面上笑意加深:「那我想想。」
停頓三秒,故意給陳嘉玉屏息期待的時間,在她懸著心神不上不下,難耐地想要催促前,溫延不再逗弄她,鄭重笑嘆:「恭喜你,陳博士。」
與此同時另一邊。
陳嘉玉身後是壯麗輝煌的學校大門,風骨遒勁的「懷安大學」牌匾在爭先恐後破開雲層的陽光下熠熠生輝,暖芒一視同仁地灑落在她發間與眉眼,渲染出金粉色的螢光跳躍。
聽著耳邊理所應當的祝賀聲,陳嘉玉手指收緊。
在接到研究生院教務處電話通知,她在幾所top名校共同申請的數百名學生里,成功拿到今年交流項目的十分之一名額時。
陳嘉玉第一瞬間想到的只有溫延。
她站在太陽里眉開眼笑,語調卻鎮定到輕柔:「對,我通過了。」
似是同樣被她的喜悅心情感染,溫延耐心等她平復,而後隨意將那份股權書堆到旁邊文件上:「什麼時候走。」
陳嘉玉稍停,小聲:「下個月六號。」
八月七號。
溫延的三十歲生日。
話音落,陳嘉玉猶嫌不夠的樣子,還訥訥繼續補充:「要去倫敦十個月,明年六月份結束項目回來。」
溫延眉心一跳:「這麼久?」
之前聽她說起期限在六個月到一年,溫延沒有放在心上,不過是僥倖認為會是最短的半年。
可沒想到真實情況要比預期多三分之二。
陳嘉玉高漲的興奮隨即一停,在電話兩邊的沉默中慢慢泄勁:「你生氣了嗎?」
咬了咬唇,她低聲:「這次項目對我將來的發展很重要,可能我有點自私,但我還是不想放棄。」
等她揣著忐忑地說完,溫延失笑:「想什麼呢,誰讓你放棄了。忘了我結婚前說的?」
他語調正經:「陳嘉玉,我支持你的每一個決定。」
燥熱的夏風在空氣中穿流,明明帶著密密麻麻的浪潮,撲在人身上卻好似沁著涼爽。
陳嘉玉緊繃的思緒一松,感到歉疚的同時,眸間又不受控地綻開璀璨的晶亮:「真的?」
溫延不疾不徐:「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正經事情上的確沒有。
陳嘉玉慢慢笑起:「那你剛才不說話。」
「我只是在想,」溫延頓了會兒,語調慢條斯理,「去這麼久,要不要在你實驗室附近購置一套房產。」
他這樣寬宏大量地為自己著想,好似永遠遷就退讓,從來都不會感到厭煩的模樣。
陳嘉玉的心間湧入一股甜絲蜜意的潺潺熱流,抬手捏捏耳垂,故作不經意地問他:「那你什麼時候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