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非得得到答案不可,他耐心十足地問:「學會了?」
記仇精記仇精!
陳嘉玉留心著腦勺後的聲響,默默在心裡暗道,但還是表現出安分守己的模樣:「會了……」
面朝鏡子,溫延看著懷裡縮成一團的身體,不慌不忙地抬手撫了把她的頭髮,才退後讓開。
四肢沒了束縛,陳嘉玉半秒都不想等。
她趕緊跳下洗手台,正打算整理平展剛才被胡亂壓在身下坐著的衣擺,猝不及防地被拉住小臂。
陳嘉玉想抽回手:「怎麼了?」
只見溫延沉默地盯著洗手台皺眉,像是突然反應過來這裡有多不衛生,視線倏然一轉,落在了她的襯衣上。
陳嘉玉渾然不覺。
隨後一秒,抓著她胳膊的那隻手往上挪動,溫延的手捏住後領,輕車熟路地剝掉了她寬鬆的外衣。
轉瞬陳嘉玉的身上只餘留一件薄薄的小吊帶,露出細長白皙的雙臂與脖頸,鎖骨平直精巧。
她匪夷所思地護住胸口:「溫延!」
印象里,這還是陳嘉玉第一次直接喊他名字,溫延微不可察地抬了下眉:「在這。」
陳嘉玉的氣勢即刻減弱幾分:「你脫我衣服幹嘛?」
「不髒麼。」溫延隨手將襯衣拋到洗手池邊,一手解西服扣子,眸光好整以暇地盯著她,「你以為我想幹嘛?」
發覺自己會錯意,陳嘉玉一頓,不自在地舔了舔唇。
溫延脫掉外套,抬手罩在她肩上,語調輕慢正色:「我又不是禽獸,會急於這一時。」
陳嘉玉無語凝噎半晌,字眼從齒間擠出,顯得模糊又態度勉強:「我看你剛才那過程不是挺高興。」
憋了憋,她嘀咕:「之前聚餐也沒見這樣。」
「你親我還要怪我忍不住?」溫延感到好笑。
他慢條斯理地幫陳嘉玉將領子翻折,垂下手,輕描淡寫地反問她:「真當我是柳下惠?」
「……」
靜默片刻,陳嘉玉穿好外套,反咬一口這個舉動讓她在見到溫延擰開反鎖的卡扣時,竟也沒覺得氣悶。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洗手間。
雖說陳嘉玉個子不低,但男人的外套於她而言還是過於寬大了,看著自己這一身不倫不類的裝扮,她看了眼身旁不苟言笑的溫延,像個假正經。
現在怎麼突然不笑了?
是生性不愛笑嗎。
溫延側目瞥過她,不清楚有沒有看懂陳嘉玉的腹誹,收回眼,經過垃圾桶的時候,順手將那件襯衣丟了進去。
隨後又看向她:「這麼盯著我,有事?」
陳嘉玉知道溫延的潔癖心理,幸好被他丟掉的是穿過三個夏天的衣服,原本這個季節過去也是要淘汰的。
但大約是一整晚都在被溫延壓制,又興許是因為溫延那番話,讓她多了幾分底氣試探:「都怪你。」
溫延不以為然地應:「你一點錯沒有?」
今晚種種的確起因都是陳嘉玉做了錯誤的決定,她自然不占理,於是閃爍其詞道:「我做錯你扔我衣服幹什麼?」
「下次可以繼續瞞著我。」溫延的目光輕飄飄地落在她的臉上,語氣帶著少見的嚴厲,不緊不慢道,「我會送你一身里外的衣服陪它上路。」
聽出他沒有宣之於口的敲打與介懷,想到這短短十幾分鐘裡溫延神色的跌宕起伏,陳嘉玉是真的感到歉疚。
她不是沒有良心,但比起溫延為她做的,陳嘉玉的確沒有將對方婚前的話放在心上,也不是一位合格的太太。
思及此,陳嘉玉插科打諢緩和氛圍的心思漸止,將這兩句狀似威脅的話記住,往旁邊靠了靠:「溫延。」
聞聲,溫延停下步子低眸看她。
陳嘉玉的手指從掩蓋住腿根的外套下伸出來,生疏地抓住他的食指晃了兩下:「以後不會了。」
對上她近乎討好一般亮著的眼睛,溫延指尖微蜷,思緒不受控制地回到多年以前,住在郊區別墅的很多個夜晚。
溫正坤都會在他犯錯後舉起戒尺,疾言厲色道:「你是我溫正坤的兒子,不完美這三個字絕對不可以出現在你的人生里,聽懂了沒有?」
溫延以為他都忘記了。
但沒有。
陳嘉玉的這句鄭重承諾讓他想起自己同樣的答案,繁密星空下,漫天大雪裡,不足八歲的小男孩兒在每一次的懲戒後,都會面無表情地按照溫正坤交代的話術機械回復。
像個怪物一樣地說:「不會再有下次了。」
手臂隨著陳嘉玉時不時地晃動而輕輕搖擺,溫延看進她眼裡,忽然喉嚨有些發緊。
沒人能抵擋這樣明媚璀璨的注視,溫延也不例外。
儘量忽視了嗓子裡的澀意,他眼神偏轉,隨手拂掉陳嘉玉沾在嘴角的一根頭髮,雲淡風輕地移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