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很好嗎?」
「可我真的沒有邁出去過。」
「其實我認為你可以不用這樣總提醒自己。」
「還是我向你說過很多次的,我害怕忘記。」
「那我得告訴你你得坦然接受著『遺忘』。老實說我一向覺得忘記一些事情不總是一件壞事,有時候它更像是人的一種自我保護。」
「可對於那些事情的記憶,又怎麼會這麼輕易地消除呢?只有一種辦法,那就是我不再記得相關的人物。也就意味著,他們在我的世界裡徹徹底底的死亡了。可這不管是對我還是對我要下定決心忘記的那個人來說,不都太過殘忍了嗎?」
站在我眼前的裴青山已經要入景了,人物的邊線都被不著痕跡地暈開。
「裴青山。」
「嗯?」
「如果不是在這裡,你從來不會回應我。」
我要好好把握住這個機會。「就像我時常呼喚著你的名字,這就是一種反反覆覆地提醒。」
「現實世界裡人總逃不過一死,你我都無力抵抗這自然的天命。真的,不言,我一直希望在我們彼此互相離開之前,都能夠成長。」
「原來連你也需要成長。我一直以為你會是那種永遠比我成熟的男人。」
「不會。沒有什麼是永恆,亦沒有什麼是永垂不朽。」
「沒有嗎?那麼這永恆殘忍的現實世界呢?不要再假大空的拿宇宙的時間來衡量啦,就以我們這短短數萬天的年歲來比較,它一定是永遠狠戾著的。」
「……」
「你不說話,因為你無法反駁,但我能給你這個問題的答案。」我笑了笑看向這個已經不再那麼成熟的男人。
「答案就是,『我的世界』。只有在我的世界裡的人們被忘記,那才算是他們生命的終結。這外面的世界太殘忍啦!總是隨隨便便地就定義了一個人的生死。我又實在是不忍心看這些人在永恆孤寂的黑暗裡舞蹈。你說得對,我確實抵抗不了自然的法則,如果有神明的話,那些早就被神明劃定的天命。可是呢,面對神明多麼渺小的我卻有一種雄心壯志,我要在神也看不見的地方構建出一個自己的世界,讓所有被流放進黑暗的人全都躲進來,當我的思想存在的時候,時間都是永恆的。」
「這當然是你的溫柔。」
「我常常為此感到悲傷。」
「你也常常為此感到快樂,不是嗎?」
我們都懂得那些感覺。
「所以嬌嬌也要來到屬於她的時間節點了啊。這才是我們相聚在這裡的目的。」
「關於嬌嬌的生日,你是什麼打算?」裴青山問我。
「我肯定得給她帶個芭比娃娃回去吧。」我攤了攤手,「要說為什麼一定要帶一個回去呢,是因為我記得在一年市裡的大商超,金鷹,她的媽媽帶著她去那裡開的兒童樂園玩。本來是多麼開心的一件事情啊,直到……」
「直到什麼?」
「她們路過了擺玩具的貨架。嬌嬌知道這樣也不好,會讓人難為情,但還是跟媽媽說:『媽媽,我想要一個芭比娃娃。』那個娃娃金髮被盤起來梳了一個好看的髮型,大大的婚紗和她夢裡穿在身上的別無兩樣。」
「她媽媽沒同意嗎?」
「沒有。」
「為什麼呢?覺得太奢侈了嗎?」
「也不是。雖然價格不便宜,但尚在承受範圍之內。她媽媽對她也很好,只是不該而已。」
「不該?不該什麼?」
「她的媽媽說:『這不該是你玩的東西。如果你想買,我可以給你買旁邊那個王子的娃娃。』周圍的售貨員都看了過來,這更讓嬌嬌難為情。
「這還真是奇怪,小女孩想要一個芭比娃娃不是很正常的嗎?」
裴青山說完側了側身子,把胳膊搭在我肩膀上,示意我繼續說,他在聽。
「嬌嬌不願意啊。她又想到那部動畫,那個美麗而又夢幻的藍紫色國度,或許外面有邪惡的公主,或女巫,但是城堡里的大家都笑容洋溢,愛侶們伴隨燈光和音樂翩翩起舞。那個時候,花奶奶在旁邊已經睡去,她也一個勁兒的犯困。大冬天的那麼冷,她還是裹緊了被子一直努力地撐著眼皮,直到再也抵不住困意為止。可在沉沉睡去之前,她還是看見了也記住了王子深深落下的那一吻。」
「她一定很羨慕。」
裴青山說完這句話,我只自顧自盯著他看,好像我也並沒有著太多的筆墨去描述這樣一個人究竟是長什麼樣子。深眼眶,大眼睛,長睫毛,鼻樑和面部的骨架像極了我曾畫過很多次的大衛雕像。
「老實說我剛見到你的時候我還以為你要麼是新疆來的,要麼是混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