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常卿安瑞和垮著一張老臉出了宮門,看誰都不順眼。
小廝在馬車前跪下容他踩著背上轎,他腳底一崴,差點跌下去,給周圍的家僕嚇得不輕,手忙腳亂就去攙扶。
本來只是一個小事,安瑞和卻格外火大,一腳踹翻了跪在地上的小廝,怒髮衝冠地說,「沒用的東西,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平時養你們干什用的?淨會吃白飯!」
家僕喏喏不敢做聲,只有跟他一起進去的管家知道原委——
本來蓉貴妃手底下的掌事姑姑過來傳話,說聖上那邊已經點頭,事情就要成了。
他還沒來得及高興片刻,誰知道聖上過來見了他和肅王,給的答案卻是朝堂與江湖歷來界限分明,此事是太常卿與那妖道的私人恩怨,沒必要小題大做動用官府武力,讓他自己下去想辦法,宮中一概不管。
安瑞和正高興著,聽完恍如遭受了晴天霹靂,派人下去一打探,才知道原來是皇后親自出面從中調停。
皇帝雖然偏愛蓉貴妃,但皇后畢竟是六宮之主,說話的分量在這兒擺著,並且對此事態度格外強硬,皇帝不得不給她面子,只能委屈了貴妃。
「這事兒跟皇后有什麼關係?她牽扯進來肯定是因為肅王跑去求情!陛下也真是咽得下這口氣,肅王和皇后當年的事兒誰不知道,還敢讓他們私下見面,也不怕舊情復燃,給皇帝那個毛頭小子戴上——」
安瑞和罵著罵著就往大不敬的方向去了,管家急忙制住了他,連聲說,「大人,息怒,息怒啊!咱們現在可在皇宮外頭呢,當心您的話被別人聽了去。」
安瑞和剛才也是氣昏了頭,此時才知道後怕,往周圍看了一圈沒什麼可疑情況,重重的嘆息一聲,踏在小廝背上就要上轎子。
管家伸了個手扶著他,看他臉色好轉了,才試探的說,「老爺,其實陛下說的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
安瑞和兩眼一瞪,轎子也不進了,就要發怒,「你說什麼?!」
管家額頭上頓時冒出來冷汗,連忙說,「小的不是那個意思——陛下不是說,江湖的事不歸朝堂管,讓您自己想辦法解決嗎?既然這是江湖上的事,那麼咱們不如就用江湖的辦法解決。」
安瑞和聽出點兒意思,「說下去。」
管家附耳過去,嘀嘀咕咕的說,「那妖道不是會妖術嗎?那咱們就去找跟他一樣會妖術的道長來收了他!碰巧小的有些人脈,認識幾位道行高深的道長,畫符啊畫陣啊那是樣樣精通,對付他一個小小妖道不在話下!只要大人您一句話,我這就去找人把他們請來!」
安瑞和捻了捻鬍鬚,兩隻細小的眼珠子眯起來,看向皇城外錯落的宅邸,「你認識的那幾個道長,果真道行高深?」
管家連連點頭,「小的曾親眼見過他們降伏山精野怪,據他自己說他是一個很有名頭的什麼全真派的第三十六代傳人,不會有錯!」
安瑞和進了轎子,一把放下轎簾,「那這件事你去安排,越早請來越好,無論活的還是死的,只要能讓那個妖道狠狠吃個苦頭,事後重重有賞。」
第104章
晏星河像往常一樣將晾好的藥放在桌上,不管蘇剎喝不喝,反正他每晚都熬。
一言不發的推門進來,又一言不發的關門出去,他裝作沒看見靠在床上那道影子,蘇剎也當做沒看見他,已是兩人近日來習以為常的相處方式。
今天蘇剎卻叫住了他。
一柱香前蘇剎才沐浴過,身上只披了件雪白的裡衣,領口要松不松,水珠順著胸膛的肌肉滾落,長發微微濕潤攏在一邊肩膀。
他屈膝靠在床榻里側,有些出神的把玩一隻玉笛,晏星河靠近的時候,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撩人甜香。
蘇剎說,「我想去看看我師父。」
晏星河連床榻也沒有坐,二人之間維持著無形的邊界,對方一提離開這座院子他就戒備,「怎麼突然想起看你師父了?」
蘇剎面朝他仰起臉,玉笛輕輕敲在手心,懶懶散散的說,「你我都不肯讓步,這麼下去耗著也不是辦法。那晚跟你說完我師父的事之後,我想起當年臨走的時候他跟我說,要是以後遇到自己沒有辦法解決的麻煩,可以試試去找他,只要吹響這隻笛子,他聽見笛聲就會出現。這玩意兒我本來沒想過要用,早放在法寶袋裡面吃灰了,昨晚才想起翻出來。」
晏星河接過他遞上來的笛子,玉質生寒,內蘊瑩潤華光,一看就不是凡品,攥著笛子考慮了片刻。
如蘇剎所說,每個人的根骨與生俱來,是修士修煉之根本,一旦被毀掉,想要再找到一個完全與自身契合,運轉起來不會產生任何排異反應的替代品,實在是太難了,有史以來還沒有出現過成功的例子。
但蘇剎的師父是上古神龍一族,人族、妖族、仙族無法與之比較的存在,說不定他真的有什麼不傳之秘法能夠突破常規的限制,幫蘇剎洗筋伐髓重塑根骨。
不管怎麼樣,至少是個很不錯的機會,比他們自己在這裡亂打亂撞可靠多了。
晏星河心中亮起幾分光采,面上卻不顯,只是攥著那隻笛子看向蘇剎,「我們要去哪裡才能找到你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