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星河抬頭,看向牆壁上無數雙顏色各異的眼睛,微微一笑,「照這麼說,我是非幫你不可了。」
這面牆拴著那麼多妖怪,將他們對話聽去的不在少數,要是晏星河對這隻鳥精的威脅點了頭,那麼其他妖怪就會有樣學樣。
人人都長了一張嗓子,人人都可以用這一點威脅他,一旦被拿捏住,到時候別說陰陽石,他能不能活著離開都成一個問題。
他話里的笑意聽得人後背起雞皮疙瘩,那鳥精渾身瑟縮了一下,硬著頭皮著說,「你最好是識相——只要你肯答應救我出去,我保證不給你找麻煩,絕對不會弄出任何動靜。」
「或者我也可以有第二個選擇,」晏星河生平最厭惡的事就是有人威脅他,朝對方走近半步,陰影隨之壓過來,「不用帶你走,一樣可以讓你發不出任何動靜。」
話音伴隨一聲錚響,腰間的佩刀已經出鞘,那鳥精一雙豎瞳被刀光映亮,驚慌失措地尖叫一聲,腦袋和身體已經分了家。
讓晏星河沒想到的是,那鳥精不知道是個什麼種族,依靠本能發出的一聲短促的尖叫,穿透力卻極強,整片牆壁的妖怪都因為這道聲音躁動起來。
不過眨眼功夫,迷宮外面隔著石牆傳來腳步聲,領隊的守衛清楚出路,領著人馬片刻不耽誤的長驅直入,說話聲由模糊變得清晰,那動靜朝裡面一寸寸逼近。
晏星河轉個身的功夫,唯一的出口已經透出火把的光亮。
守衛進來看見鳥精的屍體,一定會想到是有人闖入,在洞窟裡面展開大肆搜查,屆時出口被封光線大亮,他將會陷於無處可藏的處境。
他的目光飛快地掠過洞窟中所有事物,最後停在了波瀾微動的練功池——
隔著大老遠池子裡的血腥味都能撲過來,他抬起頭,又看了一眼頂上那些蠕動的蠶蛹。
「……」
晏星河閉了閉眼。
血池就血池吧,總好過被燭陰抓到,那變態一樣的老怪物直接殺死他可能都算痛快的。
他深吸一口氣,迷宮那頭的說話聲越來越近,正要憋氣跳下血池,一隻手突然抓住他把他拽了回來。
晏星河只來得及看見白紗揚起的一角,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景象倏忽放大了數十倍,人已經被框進了畫卷,連人帶畫摔在牆角那堆法器之中。
十多個身披黑色大氅的守衛出現在洞窟,密集的火光瞬間驅散黑暗,一切細微的動靜都無所遁形。
領隊在籠子前巡視一圈,沒多久就發現了鳥精身首異處的屍體,轉過身對手下吩咐一番,十多隻火光往洞窟四周鋪散開,還有兩個寸步不離的守在洞口。
那領隊按住腰間佩刀,沿著籠子形成的長線走了幾個來回,再一次走到盡頭時,突然抬頭看向那堆閃閃發光的寶貝。
他拿刀鞘將其撥開查看了起來,珠寶法器隨之叮鈴哐當的滾落,裡面是實心的,並沒有藏著什麼人。
他又看了會兒,舉著火把走開了。
隨著各種法器向四面八方滾落,一隻捲軸落在他腳後,鋪展開一半圖畫。
要是他方才再仔細些,停留片刻多看一眼,就會發現水墨勾勒的桃林小樓中,兩個指頭大小的人影站在花樹下,長袖衣擺寥寥幾筆卻纖毫畢現。
看見領隊離開的背影,其中一個人影動了動,跑到捲軸邊緣往外查看。
「這捲軸能隔音,他聽不見我們說話。」站在桃樹下那人低聲說。
比起晏星河的警惕,對方閒得十分雲淡風輕,一襲白衣勝雪,斗笠下白紗輕盈的垂落。
畫中世界的桃樹與小樓是簡單幾筆勾勒出的立體輪廓,除了縱橫的墨色線條,天地間俱是一片白茫。
那人從桃樹舒展的花葉下向他走來,輕紗和衣擺隨之漣漪般盪開,恍如清風徐來,自帶一泓秋水仙氣,第一眼竟叫人生不出什麼防備。
不過單憑外貌不足以斷事,這人出現在隱霧澤這種地方,就已經說明絕對不是一個簡單人物。
更何況對方露面的時機如此巧合,說不定是用了某種手法一路跟蹤他下來,看著他闖過迷宮,找到法寶堆,殺了鳥精,然後掐準時機出手。
這麼想著,那人朝他走過來的時候,晏星河下意識朝後面退開了點兒,警惕的看著他,「你是什麼人?」
那人透過白紗與他對視,絲毫沒有因為豎起的尖刺而感到不快,開口時聲音低沉溫潤,「我不會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