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卦不敢算盡,那個「一」就是一切縝密計算下一定會存在的變數。無執相信天數無常,若關鍵時刻天意要決定一個人的生死去留,那麼必定有其深意。
這樣的觀點往下延伸,他親手設計陣法時總是習慣性留一道生門,將某個方位設計得相對薄弱,以彰顯對他自己心中「天意」的尊重。
很小的一片空間,且每次方位都不相同,要是這樣獵物都能因為某些契機活下來,那就是天意要他命不該絕。
聽到燁說這個陣法是無執親手設計的時候,晏星河就想到了這一層,但是這個辦法要求的技巧太高,最穩妥的還是直接解陣,也就是他盜取陣法圖紙後嘗試的第一步。
第一步實在走不通,決定放棄之後他才拿起了第二個計劃,選中了看起來比較薄弱的幾個方位。
圖紙的內容無執刻意修改過,於是又去抓了一隻八足六眼蛸實地記錄每個方位陣法的反應,對比圖紙和錦帛上的複雜程度,最後確定此陣的生門就在東南一闕。
晏星河拿穩了手裡的玄天戟,穿透一道道銘文的光芒,看向站在對面的晏賜。
就算是相對薄弱的生門,放在萬骨噬魂陣這種複雜到離譜的大陣裡面也不是輕易能對付。但無論如何,這是環繞的死局中他能抓住的唯一一線生機,不論生死不計結果,他總要試一試。
玄天戟劃破虛空的一瞬間,滾滾黑雲聚集在陣法上空,玄雷從天而降劈向晏賜所在的方位,晏賜嚇了一跳,趕緊避開了,手裡的玄天珠卻被捲走。
雷聲轟鳴,一道勝似一道的玄雷朝那一點落下,玄天珠被裹挾在一片白茫中翻轉起落,暗淡的銀光像吸入雷電一般越來越熾烈。
一次騰起過後,它突然迸發出強烈的白光,一瞬間蓋過了所有玄雷的氣勢,連天穹的黑雲也透進去一層白霜。
時空裂隙如一隻懸掛在夜幕星辰之間的細長巨眼,緩緩朝眾人睜開,內里漆黑的漩渦緩緩旋轉,吞噬一切落進來光線,眾人卻看得心神震盪——
那是朝他們打開的唯一一條生路。
時空裂隙越是往兩旁展開,砸下來的玄雷聲勢越是浩大,濃厚的黑雲覆滿琳琅島上空,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不斷閃爍的白光,以及震耳欲聾的雷鳴。
這一幕太過震撼,陣中所有人皆被這陣動靜吸引去了注意,無論是修士還是百花殺,都在一瞬間陷入呆滯。
祁鏡已經忘了剛才想說什麼,不可思議地走近了幾步,「他……他打開了時空裂隙?」
玄天珠引來的雷雲所產生的威壓,全都會轉移到手拿玄天戟的晏星河身上,看屏障外面恨不得劈死那顆珠子的那架勢,晏星河竟然能生抗下來,他究竟是何等修為?
「不止,」滕瀟御劍從他旁邊飛了過去,「你沒發現他拿出玄天戟之後,這座陣法的光芒比剛才更亮了嗎?看他面前那片符紋。」
祁鏡依他所言看去,那個方位的符紋鮮艷得仿佛要滴出血來,似灼燒滾動似翩然翻飛,好像下一刻就要從屏障上脫離出來。
「這個陣法原本會阻斷玄天戟這種空間法器,他逆天而為強行破陣,不僅要抗住玄天珠的威壓,還要抗住陣法的反噬。」
「……」祁鏡看向晏星河的目光頓時變質——光是玄天戟一個他琢磨了好幾個晚上都沒能成功打開,晏星河直接一次抗兩個——他還是人嗎?
事實上晏星河扛得很吃力。
早在玄天戟和玄天珠連接的一瞬間,他的髮帶和衣袖就被雷雲劈得七零八落,空間裂隙越大陣法的阻力也就越大,等他在能承受的範圍內打開到最大,已經被二者加起來的威壓震得神魂都要離體。
又是一道玄雷轟隆落下,五臟六腑湧來上一股腥甜,晏星河咬牙逼了回去,滕瀟飛上來跟他說話,還是看見了他嘴角一抹血紅。
「你能抗多久?」現在也不是說廢話的時候,滕瀟直接問他。
「半刻鐘。」晏星河眼睛前面漫出來血紅的霧氣,抓住玄天戟的雙手用力到泛白,屏障上赤紅欲燃的銘文一束束飛出來縛在他周身,里外層疊,一寸寸朝最中心收緊。
晏星河被頭頂上猛然加重的力度壓得一條腿跪下,長發飛散,衣衫在步步緊逼的銘文中飛旋著絞碎。
他甚至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控制嘴角流出來的血,啞聲逼出一句話,「你讓他們……快點。」
剛才所有人用盡了辦法都不能破壞這座銅牆鐵壁,能有半刻鐘的時間,已經是萬幸中的萬幸。
滕瀟往下看了一眼密密麻麻往時空裂隙湧入的人群,外圍的人且戰且退,還有不少殺手奔著晏星河的方向飛上來。
滕瀟一劍削飛三個追上來的人,對面意識到晏星河才是現在局勢的關鍵,越來越多的小黑點朝這個方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