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剎嘴巴一張,好險把差點兒脫口而出的蠢話給勒了回來。
百花殺那地方挑選人頗有章法,專門收留孤苦無依的小孩兒,還是個八九歲的小豆丁的時候就把人帶回去培養。
這些小孩大都舉目無親,在外面常年遭受欺凌,每天過的是睡橋洞和野狗搶飯的日子,驟然遇到有人收留和栽培,那簡直就等同於在黑暗中抓住了唯一一線曙光。
再加上營中恩威並施循循善誘,這群人學有所成之後,個個把百花殺的主人當成他們的再生父母誓死效忠。
這套招數不知道是他家主人想出來的,還是那位白衣軍師出的主意,但不得不說實在是高。
孩子們還是個根骨不齊的苗的時候,就在他們心裡種下了信念,招蜂引蝶宮的毒丸拴的是手下的身,這套操作卻在不知不覺間拴牢了手下的心。
晏星河既然是從那裡出身,後來能背叛主人為蘇剎賣命本身就已經是個奇蹟了,他萬萬沒想到,原來對方還有一群家人?
瞧著晏星河的樣子好像不打算多說,蘇剎想了想,雖然很是好奇,暫時卻也不準備逮著藤子咄咄逼人的追問。
他朝對方走近了一步,捉起來晏星河的下巴,拇指輕輕在那點兒光滑的弧度上摩挲,笑說,「那滿嘴假話的老頭雖然是你的家人,可他誆得我來回跑的那幾千里也不是虛的,你知道的,我平生最討厭有人把我當傻子哄著玩兒……」
他的尾音拖得長長的,晏星河聽出了點兒鉤子的意思。
但是理在對方手上,他只能順著那點兒魚餌認命的咬了上去,「你想怎麼樣?」
蘇剎點了點自己的嘴唇,唇角一翹,笑得像個大尾巴狼,「你自己過來親我,要是親得叫我滿意了,看在那老頭跟你一樣也姓晏的份兒上,我暫時就不跟他計較了。」
晏星河看了他一眼。
蘇剎閉上眼睛,靠著池子等待對方獻上這一吻,懶懶散散的鬼樣子好似那個滿腦子美人愛妃的誤國昏君。
晏星河看得無語,無語完了又有點兒想笑,迎著月色涉水走了過去,透亮的漣漪在腰後一層層盪開。
嘴唇上輕輕一軟,對方的氣味像一陣刮錯的風,還沒完全落下來就給掠了回去。
蘇剎睜開眼睛,那一抹修長的黑影已經跳上了牆頭,花樹簌簌颯颯的抖動起來,安靜不動了。
他瞥下視線摸了摸唇角,那地方殘留了點兒餘溫,跟面前還未散盡的香味一樣。
第65章
深夜,浮花照影
蒼梧樹粗碩的樹根下,三層閃爍紫光的陣法大環套小環鋪展開。
身披斗篷的劍修分分別站在八個方位,靈力沖天耳起,順著胸前結的法印灌入靈陣。
粗糙的樹皮上抹去灰塵般露出來紫色符文,那符文一路螺旋往上,像滲進樹枝的毒藥,從綠葉的脈絡中一縷縷浮出來,整座樹冠紫色與綠色交錯,倒映在湖水中,如同一座陰氣森森的鬼樓。
有個人一直抱著胸置身事外,此時揭下了斗篷的帽兜,五官妖艷,一雙紫眸剔透如冰晶,正是楚逸妖。
楚逸妖將一縷長發撩到身後,抬頭看了看天上滿月,那輪月影被蒼梧樹頭頂冒出去的妖氣熏的模糊,仿佛也被勾了個紫色毛邊。
眼見時候差不多,他從斗篷底下摸出來一個菱形靈石,上下拋了拋,微微一笑,低聲念誦起咒語。
那靈石被一團靈光托起,從他掌心飛了出去,懸浮一會兒,徑直飛向蒼梧樹。
楚逸妖沒收手,五指微微蜷縮起來,唇邊依然有條不紊的念誦,兩眼卻在興奮發光。
靈石上一段刻痕面相蒼梧樹,複雜怪異的圖紋像浸透的水墨,從上往下一寸一寸亮起紫光,與蒼梧樹葉片縫隙裡面透出來的光遙遙呼應,牽線搭橋般在半空結成了一股交纏的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