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正是陛下與司空斗得最狠的時候,可陛下在朝堂上發了瘋病後,便漸漸落入了下風。所以,我不是要通過陛下來平反。」李昭朝著祁鶴眠勾了勾手指,嘴唇微微上揚,輕笑了一聲,「何況,你父親的冤案不是第一樁,也不是最後一樁。」
在這個世界待的時間越長,李昭的記憶越來越清晰,就仿佛那些事是她親眼見到的,越是真實,那種如鯁在喉的感覺就越強烈。
祁鶴眠遲疑了片刻,上前兩步,但依然保持著良好的距離。
李昭抬手示意他坐在自己的身邊,然後貼在他的耳邊說:「刮骨療傷,只是苟延殘喘罷了。這樣腐朽的王朝,不如掀翻了它……」
「可公主殿下也姓李。」祁鶴眠偏過頭去,耳畔輕輕蹭過了那抹溫軟,冷白的臉頰泛起可疑的潮紅。
她朝著祁鶴眠伸出手,莞爾道:「我從來都不姓李,我的母親穆雪岑,戰功赫赫,是大梁秦王,我姓穆,不姓李,更何況天下姓什麼根本就不重要。」
李昭的確姓李,但是原主不是,如果沒有被養在宮裡,她該姓穆。
如果當年原主的母親沒有戰死,會是怎樣的光景呢?
她不知道。但無論如何,她都要為自己尋一條出路,為天下苦苦煎熬的百姓尋一條出路。
祁鶴眠:「如果我說不呢?」
李昭無奈地輕嘆了口氣,她就知道,祁鶴眠這種人,不是幾句話就能收服的。
「祁公子不用急著回答,如果想清楚了,可以來見我。」說完,李昭從榻上下來,朝外走去。
一打開門,濕冷的寒意撲面而來,雨珠沿著屋檐翹邊織成珠簾。
一抹黑色的身影朝她奔來,撐起了一把油紙傘,擋住了外頭的風雨。
「公主,要回明月軒休息嗎?」林修竹的頭髮還是濕的,鬢髮間的水珠還在往下落。
李昭驚訝地看著他,抬手撥開他額間濕透的碎發:「你怎麼濕成這樣?」
「剛來聽雨堂,就變天了,怕公主淋雨,便回頭拿了傘。」林修竹彎起唇,回眸看了站在門內的祁鶴眠一眼,又默默地收回目光。
「走吧。」
祁鶴眠像李昭來時那樣,寒風直面,站得筆直,目光鎖在傘下的那抹黛色身影,靜靜地望著兩人走遠。
--
次日,李昭若無其事地去上朝,站在百官的最前面,與季北並肩而立。
宣政殿的蟠龍金柱在清晨的日光下投下一抹細長的陰影,檀香混著初秋的寒意在殿中浮動。
高台上的龍椅空無一人,只有側邊的鎏金鳳椅上坐著當朝太后,貼身站著的是服侍多年的女官唐綰,正俯身說著什麼。
李昭面不改色地和季北打了招呼,笑著問道:「司空的氣色看起來不太好,昨晚沒睡好嗎?」
季北手持象牙笏板,微微偏過頭,皮笑肉不笑地說:「昨晚府里有隻貓丟了,找了許久。」
「哈……」李昭眉梢輕抬,漆黑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疑惑,她總覺得季北意有所指。
【季北和原主有一道口頭婚約】
系統提醒道。
李昭這才想起來,原主在十二歲那年當面說不喜歡季北,這樁婚事才不了了之的。
天之驕子卻被當眾下了面子,因而生了恨意。
抬眸間,她與季北四目相對,空氣中仿佛有一根無形的弓弦繃緊了:「本宮以為司空忙於政事,未曾想竟有這等閒情雅致。」
季北一字一句地說著,語氣幽深,似是意有所指:「早年,母親便答應微臣可以養一隻狸貓在身邊。微臣第一次見那隻狸貓,喜歡得緊,可它不僅就跑了,還在微臣的臉上留下了三道爪子,因此微臣好些日子沒出門。幾年前,微臣又養了一隻小狸花,可怎麼都養不熟,昨日抓了我就逃了,又不知道跑到哪裡野了。」
「貓有野性很正常,不過,本宮瞧著司空的手上並無傷口。」李昭眉裝模作樣地掃了一眼,眉梢輕抬,又收回目光,注視著自己染了花汁的修長指甲,「司空確定自己養的是一隻狸貓嗎?
「傷口恐污了殿下的眼,已藏在袖子裡了。」季北收回目光,犀利的眼神落在空無一人的龍椅上,「況且,微臣的眼力不至於連貓和虎都分不清,等臣抓到了那隻貓,一定會打斷它的腿,將它關在籠子裡。」
話中深意,李昭聽懂了,但內心並沒有什麼波瀾,她和一個死人置什麼氣?
這位權傾朝野的司空囂張不了多久。
就算她什麼也不做,季北也會被太傅沈淮整垮台,到時,才是清流與外戚之爭。
在原書中,季北倒台後,不少舊部歸入了沈淮門下,少帝也更加信任看似清冷端方的太傅,疏遠了自己的親生母親,可這份信任最後還是成了他的催命符。
李昭昨晚想了許久,不能讓沈淮勢大,打擊季北的事得她親自去做,她身邊可用之人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