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愣,說:「是嗎?」
倒是有人說過他長得好,他從沒好好看過自己。
小啞巴笑起來,往他身邊湊了湊,掌心貼著他灼熱的手臂。
「你做飯……好吃?」
裴贏望著他,低聲說:「愛吃我就給你留著飯。」
小啞巴會看人的口型,但是他每回說話還是儘量慢點。
「以後……誰嫁了你,真有福氣?」
裴贏念出這句話,頓了頓,語氣淡淡道:「到時候一定請你喝喜酒。」
小啞巴臉色變了變,嘴角的笑收了,圓溜溜的眼睛裡眼神兒也變得凌厲。
裴贏還沒生氣呢,小啞巴忽然氣哼哼地爬起來,裴贏撐著炕要起來,就見小啞巴揚起手。
「啪!」
響亮亮一聲,他屁股上落下了一巴掌。
裴贏伸手正要去拉他,小啞巴已經跳下去,大搖大擺走了,頭也不回。
晚上小啞巴沒來,第二天裴贏去他家裡幫工。
來了不少人,多數是他們一起遷過來的住戶,還有三兩個住的近的本村人。
選的地方是他家背面的斜坡,那個地方雨水流經多,土質也合適。
裴贏一大早就去了,還帶著自己的工具,一群娃娃都穿著整整齊齊,好奇地蹲在門口看他們。
裴贏看了一圈,沒見小啞巴。
旁人不知道他和小啞巴熟識,他也沒刻意問,一群人圍著,他蹲在場地中央測算好了尺寸,劃了地方,等著的人就開始挖了。
小啞巴的媽過來跟著看,和裴贏搭話:「幸好請你來了。」
裴贏悶著頭挖地,只點點頭,不吭聲。
他不太和人講話,大伙兒都習慣了,坑挖出一人多高,裴贏下到裡頭,邊測算著尺寸邊將裡邊的土挖出來,放到籃子裡,上邊的人再提上去,這樣把土一點點運出去。
從天剛亮忙到這會兒,日頭太烈了,裴贏在底下一直也沒歇息,讓人把他給拉了上去。
他一身的泥土,頭上也是,口渴,但是這裡的水喝沒了。
崔田連忙道:「快去家裡頭喝一口,家裡有水。」
水窖自然不會離家太遠,就不過百米。
裴贏點點頭,邊往他家裡走,邊拍打身上的土。
剛進了院子,就見小啞巴的媽走出來,熱情招呼道:「是什麼缺了?」
裴贏低頭拍頭上的土,土面子簌簌落下,簡短開口道:「喝一口水。」
小啞巴的媽立刻應聲,想一旁喊道:「崔小土,拿水來。」
裴贏抬起頭,就見一個人放下劈柴的斧頭,轉頭進了屋,他的身子瘦瘦弱弱,踩著帶補丁的鞋,是小啞巴。
地上堆著許多木頭,都是他劈的,小啞巴很快拿著茶缸出來,頭髮被汗水浸濕,嘴唇也是乾的。
裴贏皺皺眉,盯著那眼睛躲閃人,開口道:「你叫什麼?」
小啞巴媽笑道:「叫崔小土,是家裡老大。」
崔小土。
崔金子。
一個土疙瘩,一個是金疙瘩。
裴贏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兒,走到小啞巴面前,拿過他手裡的搪瓷茶缸。
小啞巴的手被他帶起來一點,又沉沉垂下,轉身要走。
小啞巴媽進屋了,這會兒院子裡就他們兩個人,裴贏抓住他的手臂,滿是泥土的手染了他白皙的胳膊,他把另一隻手在自己衣裳上擦了擦,解開外套,從裡頭拿出一個小紙包,單手打開。
小啞巴扭頭看他,嘴裡被塞了一塊兒雪花糖。
那雙沒什麼神采的眼睛慢慢亮起,他沖裴贏甜蜜蜜地笑了一下,裴贏往那門口看了眼,四下無人。
他悶頭對著小啞巴說:「金子好。」
小啞巴又笑,擺著手「啊啊」兩聲,催促他喝水。
裴贏咕咚咕咚灌了幾口,看小啞巴嘴唇乾,他留了些,遞給小啞巴,說:「喝。」
小啞巴含著雪花糖接過來,低下頭,唇剛要碰到邊沿的時候,就聽小啞巴的娘站在門口叫道:「給做工的人喝,水那麼少,你喝了做什麼用?」
裴贏眉頭皺了起來,小啞巴不知道他娘說了什麼,喝了水,對他笑著做口型:「你快去吧。」
裴贏本來以為來了就能看見小啞巴的,他十了,是早就能幫家裡人做活的年紀,只是都幹了這麼長時間,一直沒見他。
本來以為是嬌慣,現在看來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