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她放到這兒來。」皮神醫趕緊指了一下那張小榻。
時隔半年, 兩人又回到這裡, 沒想到王熙鳳竟又躺在了這榻上。
馬文才擔心自己打擾了皮神醫,便站到床尾,只安安靜靜地看著兩人不說話。
那白色刀子還在王熙鳳的肚子上。
剛剛他看得分明, 動手的是甄夫人。
她那道貌岸然的笑容, 馬文才記憶猶新。
皮神醫拿了一卷棉布,在上面倒了許多的酒,棉布瞬間濕了一團。
他把濕棉布遞給馬文才,說道:「我一會兒一拔刀, 你就把這布按下去,不用太重, 能止血的程度就行。」
馬文才連忙點頭接過東西站得很近, 他怕自己沒來得及幫王熙鳳止血。
皮神醫表情十分凝重, 看起來像是王熙鳳不好了一樣, 但馬文才卻什麼也不敢問, 只敢聽他的話, 拿著東西不動彈。
結果皮神醫輕輕推了馬文才一下, 「稍微遠一點, 別擋了我的手。」
馬文才這才趕忙挪了一小步。
這時, 皮神醫握住刀柄往上一抽,血噴濺而出,在馬文才將棉布按上去之前噴了他一臉,暖暖的,是王熙鳳的血。
馬文才剛收進去的眼淚又滾下來,淚和血混雜在一起,污了他的臉,讓他雙眼模糊。
過了一會兒,皮神醫看了馬文才一眼,說道:「去廚房燒點熱水來,然後在外面守著,別讓任何人打擾我,你也別來。」
「我……」馬文才動了動,想說自己可以幫忙,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皮神醫應該心裡有數,他要相信皮神醫。
馬文才心神恍惚,他出去時,就見柿兒白書幾人都在堂內,一臉神情嚴肅地看著自己。
地上趴著三個人,一個是被他一腳踹吐血的甄夫人,一個是個跟平兒差不多年紀的乞丐,還有另一個小乞丐,剛剛自己準備給他銀兩的。
「平兒。」馬文才語氣很平靜。
平兒上前兩步,看著他示意他吩咐。
「去燒點熱水給皮神醫端來。」
「誒。」平兒哽咽著走了。
馬文才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滿臉疲憊地看著地上的三人。
他們三人的表情各異,馬文才看不懂,但是不妨礙他覺得噁心。
甄家不是滿門抄斬了嗎?
甄夫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如果她在,那他們家還有哪些人是被救出來了的,又是被誰救了的呢?
馬文才盯了她許久,她一點懼怕的意思也沒有,儼然一副亡命之徒的姿態。
她看著馬文才,臉上儘是得意。
馬文才忍了很久,心中窩火,上前一腳踹了上去,還想再踹的時候卻被白書攔了下來。
「姑爺,萬萬不可,得留著她的狗命,才能知道背後的人是誰。」
馬文才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不過是想教訓教訓她罷了。
他馬文才從來不打女人,沒想到卻在這樣一個婦人身上破了例。
偏偏那甄夫人卻像是一心求死似的,說道:「來啊,咳咳……你有本事的就踢死我,媳婦兒子都被我殺了,這下你高興了吧,知道多管閒事是什麼下場了吧。」
「哈哈哈哈哈……」
她雖笑著,但是眼裡的恨意藏也藏不住。
她確實是該恨的,如果不是馬文才和王熙鳳,她甄家說不定還靠著那吸人血的東西賺得盆滿缽滿,也不至於在這兒叫囂。
可是她眼中恨意越濃,馬文才卻不那麼生氣了。
「讓我猜猜,你敢這麼肆無忌憚地來找我們是為什麼。」
「是因為你背後有人吧。」
馬文才的腳攆在甄夫人的臉上,把她本該花容月貌的臉踩得無比扭曲。
可是甄夫人似乎已經不在意了。
她就著這個姿勢還能抬眼看著馬文才,說道:「是又如何,你以為我會說出來嗎,做夢!」
「你當然不會說出來,因為你兒子還在他們手上呢。」
他說完就見甄夫人滿臉恐懼,一副要殺了馬文才的樣子。
馬文才還有什麼不懂的,但是現在顯然不是很好的時機,與她這樣的人周旋還是得擇個良辰吉日才好。
「你們把他們拉下去關起來,不要關在一起,看著,別死了。」
三人正好,一人拉了一個走了。
等他們走後,馬文才才卸了力,他跌坐在椅子上,看著隔在她與王熙鳳中間的布簾上。
也不知那是什麼布,明明看著是白色,可是卻看不見裡面的半點動靜。
馬文才不敢掀開帘子,他怕看到自己害怕的東西。
這世界上,有誰是能什麼都不怕的呢,沒有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