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珠沒有了靈魂,從失去光亮的眸中墜落。
這時,巷子裡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人慌張道,「有人來了。」
另一人看了下巷口,隱約看到一頭飄揚的長髮,他說,「怕什麼,把他抱起來,把口罩給他戴上。」
兩個Alpha把杜芳泓扶了起來,一人從地上撿起口罩,給他戴上。
杜芳泓一點都動不了,任由他們擺弄。
他的意識已經不在這裡,而是來到了那間陰暗潮濕的診療室。
記憶碎片盤旋在他腦海,如同一隻只優雅的飛鳥,偏偏它們有著刀片般鋒利的羽毛,飛鳥的每一次振翅飛翔,對他而言,都是一次凌遲。
小時候,是聶惟教他騎馬。
他喜歡騎馬。
他喜歡騎著他的小馬駒在馬場恣意奔跑。
只有在狂奔的時候,他才不用跟誰比較,也會短暫地忘記自己被給予的厚望。
小孩子看似幼稚,其實什麼都懂,所以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媽媽喜歡哥哥,爸爸也喜歡哥哥,不同的是,媽媽給了他期望,爸爸給了他陪伴。
13歲,他從馬場回來的路上被綁架,那時候,他相信,媽媽這次會來救他,他被綁架了呀,他可能會死掉。
可是她選擇陪在哥哥身邊。
媽媽,媽媽……救我……
沒有人應答。
跟過去一樣。
後來,哥哥走了,把他的爸爸帶走了,把他的媽媽也帶走了。
「呼嗬呼嗬呼嗬呼嗬呼嗬……」Omega的呼吸一聲急過一聲,氧氣卻總是供應不足。
好累啊,他不想再喘氣了。
眼前的黑霧越來越濃,他緩緩闔上眼,與黑暗合為一體。
兩個酒鬼將杜芳泓架在肩上,若無其事地巷口走去,這個O實在太香了,他們不會放棄。
可沒成想,剛走幾步,他們就迎頭撞上了那個急奔而來的人,更沒想到,這名女子二話不說,對著他們飛起兩腳。
只聽兩聲痛呼,兩人身子飛起,落在地上。
女子接住身子軟倒的男人,連連喚道,「小芳,小芳……」
Omega的身軀綿軟無力,只能靠在她懷裡,Alpha抱著他,看著他毫無生氣的臉孔,自個兒身上的肌肉筋骨像是錯了位,渾身的肌肉抖個不停,牙齒不住打戰,整張臉都變了形。
藍色髮絲從她肩頭暴起,詭異的深藍色眼睛掃過兩個倒地的醉漢。
精神力已經凝結在她掌心,只要她將手掌朝向那兩個敗類……
她抬起手……
可就在這時,她懷裡的男人身子猛地一抽,垂下的頭顱突然揚起來,他雙目無神,只是張大嘴拼命喘氣,像是溺水的人被人拖上岸,貪婪地呼吸著岸上的空氣。
畢綃意識到,是她的精神力刺激到了他。
Omega轉過頭來,瞪大的兩眼緊盯她不放,似乎有好多話要講,但因為喘息太快,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用雙手死命地抓著她,身體在她懷裡篩糠一般打著晃。
他的呼吸濕濕的,噴在她脖頸中,夾雜著喘息和碎裂的哭聲。
他明明在呼吸,卻像是要窒息。
畢綃仿佛在陡峭的懸崖上攀岩,往上走得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但下一秒,她抓住的石塊突然斷裂,她從萬米高空急遽墜落。
無能為力的感覺突如其來。
畢綃只能緊緊抱著他,釋放信息素安撫他。
受情緒影響,她的信息素也和精神力一樣失了控,從腺體裡噴薄而出。
陽光重新照耀在杜芳泓頭頂,男人被從黑暗裡拖了出來。
他抬頭看去,好耀眼的光芒啊……好想靠近她,朝她飛過去。
可是他走不動,他低下頭,發現腳下纏了無數的根,他奮力地掙扎,可越掙扎,那些根須纏繞得越緊。
太陽明明燒得那麼旺盛,卻像和他隔了千里萬里,他永遠都抓不到。
不要走,不要走……
杜芳泓朝她伸出手臂。
可以再等等我嗎?
殘破的哭聲和激烈的喘息突然消止,Omega暈倒在畢綃懷裡,抓著她胳膊的手仍沒有鬆開。
他的身體燙得嚇人。
「小芳!」畢綃的心在墜落中失重,身體輕飄飄的,世界好像在顛倒,她忘了應該怎麼做,只是抱緊發燒的男人,將臉貼在他的臉頰上,一下下蹭著,試圖喚醒他。
林競此刻終於趕到,他看了一眼,便知發生了什麼。
比起這混亂的場面,畢綃的狀態則更為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