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目四望,明黃聖旨、替罪羔羊,樣樣如輕鋒薄刃割得人生疼。
可自己,身為皇子,不能取信父皇於前,可謂不孝,不能濟世救民,力克強敵是為無能,此去奕國甚至無法保證其人不受辱,祖宗不蒙羞。
念及諸多,晴喧好似被妖精吸盡了精魂,周身沒了半點氣力,腹中火燒火燎,灼得五臟六腑痛作一團。
「殿下,菩冥關將士拜別。」千賀拿捏著聲量提醒。
晴暄以膝死死抵住在腹部柔軟之處,皮肉痛意蓋住灼燒之感,才勉力下車。
為首軍士見車中下來位謫仙一般的人物,認定必是嫡皇子,趕忙上前拜道:
「末將陳普,率守關軍士二百三十七人拜見殿下。」
馬車之下,烏壓壓跪地了數百位身披甲軍士。雖黑瘦枯乾,卻個個目光灼灼。
「陳將軍……」
「眾位軍士,暄來遲了,大家受苦了。」晴暄揮展雙臂,躬身到地,重重一叩。
眾將士皆是痴痴愣在原處,他們守關多年,形勢困厄,心中亦多有牢騷。
可見到晴暄矜貴滿身,恭敬有禮,重重一拜,惶令山河染色,一腔拱衛家國的心腸又熱了起來。
「殿下,我等與奕國還可一戰。」陳普是熱血漢子,話脫口而出。
雍國軍士聽到皆跟隨道:「我等願與奕國拼死一戰。」
晴暄鼻腔酸澀,眼中熱流似要不受控地湧出來。他死死掐了大腿,拱手說:「眾位將軍拳拳報國之心,晴暄記下了。事已至此,請眾位將軍安心聽命,撫慰兵士,為雍國留存住根本。晴暄感激不盡……」向著眾軍士行三拜九叩的大禮。
站起身,晴暄與千賀耳語了幾句。千賀神情先是大驚,接著極不情願地去到馬車上。下車手裡提了個包袱遞與晴暄。
晴暄將包袱舉在胸前,扯了嗓子正色道:「眾位,晴暄疏於政事,不知眾位處境困頓,妄為嫡子。時至今日,亦是咎由自取,只是深感對不住眾位。這裡,有些微薄財物,請陳將軍分與大若有朝一日,乾綱重振,晴暄定會補償大」
晴暄拖了包袱遞與陳普。陳普單膝跪地,雙手舉過頭頂接了過來,感激涕零:「殿下,這是您此去的……」
「陳將軍放心,暄還有應對。」晴暄親切安撫陳普等人。
烈日灌頂,提點著晴暄時辰,他攏起笑顏,神情冷峻了幾分,低聲問道:「將軍,奕軍何在?」
「稟殿下,奕軍已於菩冥關前列隊。」陳普趕忙回稟。
關門大開,蕭瑟秋風捲動風沙,天地無聲,江山失色。待看清眼前,晴暄登時遍體生寒。
浩蕩奕軍,烏壓壓連成了片,仿是天上烏雲降臨,卻肅然靜默,鴉雀無聲。
居中赤字黑旗大書個「鏡」字,迎風舞動,恣肆猙獰。旗下之人,全副盔甲騎於駿馬之上,一看便為主將。
奕國三將遠遠瞧見菩冥關出來滿身縞素的三人。
副將姜烈湊到主將耳邊低語:「王爺,雍國關門大開,想必是嫡皇子晴暄來了。」
盛鏡塵緊了緊馬韁,側著點了點頭,
姜烈得了令,提戰馬向前幾步,正色高聲道:「奕國攝政王親自受降,雍國嫡皇子請以古法行之。」
晴暄胸口被人狠攥了一把,該來的總要來。
他轉頭看了眼千賀、景容,又遠遠望向菩冥關,目光搜尋片刻,關門緩緩關上,門可羅雀,哪有一絲人影,如人偶粲然一笑,片刻神採過後,復又失魂落魄。
晴暄玉立於道前,距奕國軍士二十丈,口中輕道:「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