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從哪裡來,也不知道來幹什麼,只是問蘇愉,要不要他背她回去。
在蘇愉的記憶里,他很高很瘦,長得很好看,就是冷沉著臉不說話,習慣性地避開蘇愉的目光,只偶爾看她一兩眼。
她當時就覺得,長得好看的哥哥不會是壞人。
於是怕弄髒鞋子的蘇愉遲疑地圈住了他的脖子,被他背了起來。
蘇愉和他說她的家在哪,他只是沉默地應了聲「知道」。
從那裡到家也有兩公里的距離,這一路上他就這麼穩穩地背著她,一步一步往前走,一雙手把她托著,巋然不動,一直到家門口,地面乾乾淨淨,他才把她放下來。
蘇愉甚至來不及問他的名字,也沒有太看清他長什麼樣子,他就已經離開了。
她現在努力地回想,記憶里的畫面似乎漸漸和現在的賀璽重合起來。
是賀璽?
真的是賀璽?
那個時候他就已經認識她了嗎?
蘇愉試圖再從記憶的碎片裡去找點什麼,但那一片變得混沌又模糊,她沒有特意去記,根本拼湊不出來一個完整的畫面。
蘇愉已經不知道媽媽是什麼時候掛的電話,只知道她說讓她自己想好,她是身處其中的人,不管什麼感情都只有自己體會最深。
別人只是旁觀者。
賀璽回來的時候是下午五點。
他在玄關換鞋,路口蛋糕店他順便買了一個小蛋糕,賀璽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剛放下,蘇愉從樓上跑了下來。
她站在樓梯口,定定看著賀璽。
察覺到她的眼神奇怪,賀璽問:「怎麼了?」
蘇愉沒說話。
她只是盯著賀璽的臉,目光陷入到回憶和探索里,眼睛眨也沒眨,直到賀璽走到她面前來。
蘇愉站在台階上,墊了墊腳,想把他看得更清楚。
「我突然覺得……你有點眼熟。」
記憶里那個一步一步背她回來的人,也有寬闊的肩膀,冷硬卻有安全感的眼神,他渾身都髒了,跋涉得濕透,她卻乾乾淨淨。
「哪裡眼熟?」賀璽突然彎腰下來,沉聲說,「你看看。」
他的臉突然在眼前放大,蘇愉心突地一跳,她腿一軟人就往下倒,賀璽手早已伸在她腰後,及時攬住,蘇愉下巴磕到他胸膛,一聲悶響,她腦袋「嗡嗡」的。
「蘇愉,這麼大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賀璽給她揉了揉額頭,輕聲囑咐,「小心一點。」
蘇愉卻還是在盯著他。
「看清楚了嗎?」
蘇愉的記性簡直比八十歲的老太太還要差,她拍了下自己腦袋,努力地搜尋,也只有一個很模糊的身影輪廓。
蘇愉挫敗地低頭。
蘇愉朝他伸手:「你背我一下。」
說完又馬上搖頭,愧疚地和他道歉:「對不起,我忘了你的腳受傷了。」
話音沒落,賀璽已經在她面前彎腰:「上來吧。」
蘇愉遲疑不動。
「你也不看看自己多瘦。」賀璽淡聲說:「背一個你能有什麼事?」
「我不瘦的。」蘇愉皺起眉頭嘀咕,「我肚子上好多肉。」
她還是慢慢地伸手出去,圈住賀璽的脖子。
賀璽腰直起,把她背了起來。
蘇愉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靠著他看他的側臉,她眨了眨眼睛,突然說:「我小時候你也背過我。」
賀璽動作頓了下。
「我媽和我說的。」蘇愉好奇地追問他:「你為什麼要送我回家?」
為什麼?
她想知道為什麼呀。
「沒有的事。」賀璽冷聲否認,「我不記得了。」
蘇愉覺得他在說謊。
「我小時候很可愛的,你再想想,肯定不會不記得。」
蘇愉像個死纏爛打的無賴,她現在都長大了,又開始發揮小時候的本性,人有時候要厚臉皮一點,厚臉皮了才有出路。
賀璽說不記得就不記得,他不打算多解釋。
「過去不重要。」賀璽說,「你不用知道。」
「你憑什麼說不重要。」蘇愉不滿,「只要有關我的事,我都有知道的權利。」
賀璽不是大男子主義的人,但他這件事閉口不談,越讓蘇愉覺得有隱情。
她可以知道,也應該知道。
蘇愉從他後背下來。
賀璽看著她,不說話。
他沉默的時候永遠這樣,像一座撬不起來的大山,蘇愉再急再氣也拿他無可奈何,她只能這麼看著他,眼裡帶著怒氣。
第28章 「他說他想學會怎麼去愛……
氣氛在這一刻凝滯。
蘇愉真切意識到,她和賀璽之間還隔著一層鴻溝。
——他不願意對她說心裡話。
可蘇愉知道賀璽是什麼性格的人,她從前就知道他難以交心。
不是現在才不願意,而是他一直就不願意。
既然如此,她本不應該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