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應著,心裡卻知道,自己絕不會這麼做。
在她心裡的價值排序,是消息傳遞成功大於一切,憐青的安全又大於自己的安全。
唉,這個小傻瓜。
蘊青輕嘆。
憐青不明白,消息傳遞不是那麼簡單的。宋閩章一旦意識到布局失敗,就會徹查,屆時所有相關的人員線路,以及信息脈絡都會翻個底朝天。會不會暴露,誰也說不準!
所以,除非她豁出命都沒能送出消息,否則,就不會讓憐青去做出這種犧牲。
蘊青一邊思慮,手上動作不停,蹲下身一起幫他修補最後的線,「我知道你的身份。」
尤懷瑾皺眉,「什麼?」
蘊青:「你是銳鋒筆客。我看過你的文章,所以敢在你面前做這件事。現在……你也知道我的了。請不要阻攔我。」
一面說,她一面抬手看表。
滴答,滴答。
指針走向八點十五,還有四十五分鐘。
她聽見外面的動靜還在延續。
舞池的音樂聲、談笑聲、如同放大的洪流一般灌入耳朵。
「我不阻攔你,我可以幫你。」尤懷瑾握住電話。
「可是,我不能連累你。」蘊青冷靜利落說道,「你的身份只是我看中的小白臉,我的一切和你無關。」
說完,她推開他的手,開始撥動號碼鍵盤。
咯吱咯吱的旋轉聲響,在安靜的室內顯得如此清晰,連帶著彼此的呼吸都能聽見緊張的意味。
滴答滴答,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蘊青掌心冒汗。
她已經百分百確定,這是守株待兔的陷阱!
一隻手突然伸出來,按住她撥號的手。
「你幹什麼?!」蘊青掙扎,「放開!我沒有時間了!」
尤懷瑾目光帶著深意:「別撥,只要電話出去了,就一定會暴露。」
「我以前從來沒有行動過,對面接電話的地點不是固定的,人員隨機,想找到他們就是大海撈針。」
「但你不是。」尤懷瑾緩緩皺眉,「如果他們的任務失敗,只要開始排查,撥出電話的你就有嫌疑。蘊青,你是聰明人,明知山有虎,就別去涉險。」
蘊青沉默數秒,忽然輕笑:「我是關家六小姐,只是打了通電話叫車而已。」
「有句話叫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可我管不了那麼多了!」蘊青壓抑的情緒爆發。
她紅著眼說道,「舞會是幌子,現在整個會場只有我知道!如果他們出事,而我卻在當縮頭烏龜,那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二人如同困獸,在籠子裡彼此對峙,誰也不讓著誰。
滴答滴答,時針轉動聲響像催命符。
蘊青猛然掙脫尤懷瑾的桎梏,目光緊盯著電話機,旋動號盤的手隱隱顫抖。
就在最後一個數字快要撥出的時刻,她的手再次停頓。
這次不是尤懷瑾,而是蘊青自己。
樓下的交響樂團不知什麼時候停止了演奏,取而代之的是厚重悅耳的鋼琴聲。
尤懷瑾察覺她的異常,剛要詢問卻被制止。
「噓,安靜。」蘊青怔怔道,「你仔細聽,一樓有人在彈鋼琴。」
尤懷瑾凝神細聽,眸光透露著思索。
「怎麼了?」
「是貝多芬
c小調第三鋼琴協奏曲。」
蘊青忽然閉上眼睛,似乎在認真品味。
彈琴的人顯然是熟手,整首曲調演繹得磅礴大氣。
蘊青對這首曲子同樣熟稔於心,甚至在蘭心大戲院演奏過。
「不對。」蘊青睜開眼,熟悉的曲子灌入耳中,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可她捕捉不出是哪裡的問題。
直覺告訴自己,在這麼敏感的時間點,出現突兀的鋼琴聲,一定隱藏著什麼!
她深吸一口氣,讓思緒平靜下來,手指模擬彈琴,在虛空中重複鋼琴曲,仿佛隔空與樓下的人合奏。
「我知道了!」蘊青眸光一亮,「重音不對!」
她倉促回頭,四下找著什麼,尤懷瑾仿佛心有靈犀,給她遞上紙筆。
蘊青重新閉眼,跟隨者演奏者記錄每一次異樣的重音,手上一邊塗抹著別人看不懂的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