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有些落寞,起身結完帳,臨走時,又問:「六小姐是有喜歡的人了嗎?不然,為何不願意給追求者一個機會?我想,大多女士是不介意收穫眾多愛慕的。」
蘊青本想隨意扯謊搪塞,目光偶然瞥見對面一閃而過的身影。
青年穿著簡樸長衫,自街對面走來,在一眾精緻打扮的男女面前,他顯得尤為樸素,唯有那張出眾的臉,叫人過目難忘。
短短瞬間,蘊青改變了想法,笑著對文嵩明道:「是的,我有喜歡的人了。」
說罷,她起身離開。
文嵩明怔住,目送少女推開咖啡館的玻璃門,逕自走向街邊的青年,步伐是那樣的輕盈。
在他的視角望去,青年似乎很詫異,回頭見到女孩的瞬間,有些意外地說了什麼。
女孩仰著頭,笑意盈盈,神情很是靈動嬌俏。
冬日的陽光並不溫暖,投射在二人的身上時,卻分外得宜。
如果說,前一刻的文嵩明還在疑心蘊青話里的真實性,這一刻,見到這一幕,又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呢?
嘴會騙人,眼睛不會。少女何曾用那樣的眼神瞧過旁人?
他嘆了口氣,落寞離去。
在文嵩明視線所及之處,面對突然出現的蘊青,尤懷瑾的確很意外。
「六小姐,你怎麼在這裡?」
蘊青不答話,瞥了眼他手中的紙袋:「你呢?你又為什麼來這裡?」
尤懷瑾換了一隻手抱紙袋,不動聲色將口子掩好,溫和道:「看見有報社招人,我便拿了以往的稿件來應聘,找找機會。」
蘊青實則並不關心他出現的原因,不過是扯個話題罷了。因此略聽了一耳朵,便笑著說:「應聘成功了嗎?」
尤懷瑾搖頭:「尚未確定,要等消息。」
「既然這樣,那不如我暫且雇你一天,替我效勞如何?」
尤懷瑾失笑,「沒記錯的話,今日是你的假期,還有什麼公事需要我幫忙?」
蘊青背著手晃了晃,歪著頭,笑容狡黠:「非也非也,私事。」
不等尤懷瑾開口,她往咖啡館一指,又從手提小皮包里掏出一枚大洋,示意他伸手,「小本買賣,先付訂金,別嫌少!現在請先生陪我喝一杯咖啡吧。」
「只是喝咖啡?」
坐在露台邊,迎著冬日陽光,尤懷瑾不知道蘊青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南京路這家咖啡館是法國人開的,服務生也是穿著制服的西崽,蘊青顯然對他們的點單流程很是熟悉。不問尤懷瑾,自己就三兩下點好了東西。
「對,就是陪我喝咖啡啊。」蘊青將菜單交給西崽,雙手托腮看著他笑,「或者,你也可以理解為和我相親。」
尤懷瑾正喝了一口白開水,聞言差點嗆了出來。
蘊青哈哈大笑:「嚇到了?我開玩笑的!」
尤懷瑾無奈,接過她遞來的手絹擦了擦,「剛才你是從咖啡館出來的,你事先不知道我會路過,所以不會是特意等我。那就說明你在這裡坐過,並且有約。」
蘊青撇了撇嘴:「真精明。」
尤懷瑾莞爾:「所以六小姐是意猶未盡,想再續一杯咖啡喝嗎?」
蘊青輕哼一聲,不知想到什麼,忽然微笑:「我的相親對象很不滿意我,如果這樣回去,必要被母親盤問。你正好路過,臨時充作我的相親對象,不是很巧嗎?怎麼,懷瑾哥哥可以幫我的忙嗎?」
那句「懷瑾哥哥」語調拉長,明顯帶著古靈精怪的味道。
尤懷瑾有些無奈。
這位關六小姐很機靈,自從捕
捉到他聽見「懷瑾哥哥」這個稱呼的異常反應,她便越發調皮,很有故意捉弄的意思。如果他避開,這個小姑娘就要變本加厲,想出別的招來調侃。
「可以。」尤懷瑾端著杯子喝水,淡淡道,「但是我很好奇,是哪家的先生眼高於頂,不滿意關六小姐?難道還是舞會上的那位先生嗎?」
蘊青吐了吐舌頭,假意喝水,眼珠子轉來轉去,含糊應道:「嗯啊。」
尤懷瑾似笑非笑。
上次舞會,她的藉口也是「相親對象心有所屬,為保顏面希望請他充當舞伴」。於是……就這麼趕鴨子上架跳了一晚上的舞。
而那位「心有所屬」的文先生,據他觀察,似乎坐了許久冷板凳,只為等關六小姐賞臉。
「哎呀。」蘊青長長嘆了一口氣,眨眨眼道,「我認為裝傻充愣有時候是一種美好品質,而你現在正缺少這一項,只是一個藉口罷了,你陪我跳一次舞,喝一杯咖啡,很為難嗎?」
很快,她托著臉,笑得十分端莊,「看,你對面坐了一位美麗大方的女士,想跟我喝咖啡的人已經排到十公里外了,我勸你珍惜機會。」
尤懷瑾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她的臉上。
忽略女孩刻意擺出的端莊溫婉,那雙明亮的眼眸里充滿俏皮可愛。如她所言,與這樣一位女士共度午後,是很難得的榮幸。
他微笑,點頭道:「好。」
美麗大方的女士立刻哈哈大笑,絲毫沒有淑女風範。
這時,西崽端著大洋盤從冰箱邊上來,沒留神,差點碰到蘊青的後背,險些兜頭淋下的瞬間,一隻手迅速拉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