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窈挑眉:「因為我?」
「嗯。」憐青點頭,眸光透著認真,「文小姐剛才說自己並不是多高明的人,也不願意叫我高看你。只是我對你的欣賞並非是因為時髦的外表或是洋氣的做派。」
光影澄黃,映照著少女清淺的眉眼,她說話時的語氣誠懇而溫柔,有種叫人沉心傾聽的魔力。
「前不久,我有幸聽過文小姐的講座,那會兒我尚且聽不懂你說的內容,卻總是記得你站在講台上的身影。我不大會說好聽的話,也品不出多高深的內涵,只是覺得,你應該很為自己的事業而驕傲吧?」她頓了頓,露出笑容,「而那樣的文小姐,又怎麼不叫人欽佩呢?」
文舒窈撫摸小貓的手不知何時停了,夕陽為她鍍上一層溫暖的光,過了許久,她才抬眸看向對面的少女,笑容中夾雜著一絲柔和。
「你說得對,我為自己的工作而驕傲,即便與旁人相比,那不算多麼了不起的偉業,可於我而言,已值得奉獻終身。」她停頓片刻,繼續說,「尤小姐,雖然我仍不覺得自己配得上你的欽佩,可是,如果你決心要念書,又或是之後想要找工作,我都可以為你提供幫助。」
「再怎麼說,我也算你的『榜樣』了!」她眨眨眼,揶揄道。
憐青笑道:「那就多謝文小姐了!」
「不客氣。」
文舒窈送憐青下樓,不遠處色街角,蘊青正在招手,「憐青,走,咱們回家了。」
「文小姐,再見。」憐青禮貌告別。
文舒窈頷首回禮,臨分別之際,她忽然叫住憐青。
「尤小姐。」她頓了頓,溫和道,「無論你是否會相信,假以時日,你會成為自己的榜樣。因為你自己就足夠好。」
憐青微怔,旋即微笑:「是嗎?那我真願意看到那一天。」
「去吧,咱們下次見。」
「嗯,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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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電車上,蘊青笑問憐青:「看來你和舒窈姐相處得不錯嘛!」
憐青道:「是呢,文小姐待人親切,我們很聊得來。」
「那這段時間你覺得如何?」
憐青思考兩秒,認真回答:「很好,十分好。」
「那麼,現在如果我再問你,是要留在家裡打牌聽戲,還是出來念書,這兩樣里你會選什麼?」
同樣,這次憐青仍然沒有很快回答,她總是習慣將自己的想法咀嚼許多遍,再慎重說出答案。
「我會選後者。」她緩緩道,「只是,真正學了新的知識以後,對於念書的看法似乎有了些許不同。」
「哦?比如呢?」蘊青笑意盈盈。
憐青眼眸微亮:「剛來上
海那會兒,你帶我去看電影,吃西餐,參加舞會,我很難不嚮往這些新潮的東西,覺得新時代的女子就該追趕時髦。」
「起初你帶我來念書,我的確欣喜。我不得不承認,自己骨子裡是有幾分虛榮的。大上海的名媛大多有學問,許多都是像你和文小姐這樣去留學的。不怕你笑話,我有時也十分羨慕你們,能說洋文、看外國書、舉止有禮、懂得很多新文化……」
憐青臉龐微紅:「所以,一開始跟著季維學東西,我很竊喜。想著未來某天能夠看懂外文書,別人談論高深的學問,我能聽懂皮毛。這是我一開始所理解的念書。它與我的虛榮心難以分割。」
蘊青安靜聽著,沒有流露出任何輕視的神情,她輕笑:「現在的想法呢?為什麼會改變?」
憐青想了很久,慢慢說:「也許是因為見識到了更加宏大的世界。」
電車載著乘客穿梭在大上海的繁華街道,它路過高樓大廈,永安百貨的英文標語在夕陽映照下燦燦生輝,商場往來的客人衣著華貴,街邊外資銀行職員西裝革履,步伐匆忙;它路過熙攘的弄堂,攤販的吆喝聲傳出很遠,電影院外的小童殷勤兜售月份牌香菸,黃包車夫擦著額角的汗,細數一天的車資……
至於更遠的世界,電車無法抵達。
繁榮與貧瘠、貧窮與富有、華麗與破敗……它既濃縮在上海的某一隅,卻也存在於世界的每一處。
「季維同我講天文地理、講地球運轉規律、資本論、光電效應、相對論……他說自己也只是粗通,了解得淺顯。而我更是連聽懂都很困難。可即便如此,我卻覺得書里的世界是如此遼闊。」
「你和文小姐都選擇外出工作,自食其力。於是我開始思考,女人的一生一定要相夫教子,做賢妻良母嗎?剛才臨走時,文小姐說,未來我的榜樣會是我自己。」憐青頓了頓,垂下頭,低聲說,「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蘊青,書里的知識抬高了我的視野,又叫我迷茫。」
「因為它讓你看到了世界之外,看到了你身不能至,卻比思維還要寬廣的宇宙。」蘊青自然地接過話頭,笑道,「心已抵達遠方,還怎麼將就眼前的方寸之地?」
憐青彎眼笑了起來,「我是不是讀書讀魔怔了?太過異想天開?」=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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