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小木門發出「吱嘎」的聲響,一個高大男人端著兩碗飯走進來,眼神一掃,笑道:「還算老實,喏,吃飯吧。」
堵嘴的布條被抽走,關蘊青立刻問:「你是馮正財派來的?他給你多少錢?我能給雙倍。」
男人似笑非笑打量她,既不答話,也不問錢財,只淡淡道:「好大的口氣,要收買我也該你旁邊的這位關小姐說話吧?」
關蘊青頓時哽住,眼神複雜。
該死,她忘了自己現在是尤憐青。
尤憐青同她對視一眼,開口道:「這位壯士,她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現下世道亂,求財而已,只要不傷及我們的性命,凡事好商量。」
破屋子裡只點了盞煤油燈,光線昏暗,男人背光而立,依稀能看見他眉目深邃,是一副年輕的長相。
「說話就說話,文縐縐的,老子聽不懂。」他掏了掏耳朵,語調懶散,「聽說關家六小姐脾氣爆得很,眼睛長在頭頂,連關老爺子都被她氣病,怎麼你看著不像啊?」
披著尤憐青皮的關蘊青牙關緊咬,冷笑:「道聽途說還奉為真理,看來你也是個蠢的。」
男人看向她,哂笑:「你倒是更像關六。」
二女同時一窒。
「不過……」男人掃了眼天青色裙擺下的三寸金蓮,「留過洋的關家女還不至於裹小腳。」
此言一出,尤憐青下意識垂眸。
從醒來發現自己變成關蘊青的那一刻,經過最初的迷茫,她漸漸感受這具身體的不同。
健康的體魄呼吸順暢,胳膊隱約有鍛鍊過的肌肉痕跡,最重要的是,雙腳不會在走路時有鑽心的疼痛。
起初,她有一瞬間的驚喜。而後在看到進入自己身體的關蘊青時,愧疚湧上心頭。
靈魂轉換也不知是一時還是片刻,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因為一己私慾占據別人的身份。讓對方承受自己該有的命運。
當然,她也沒有這般精湛的演技代替另一個人。
另一邊,關蘊青意識到自己腳下痛楚的來源,眉頭微皺,語氣卻嘲弄:「你管天管地還管別人裹不裹腳?女子裹腳不都是你們男人要求的嗎?從你嘴裡說出來反倒瞧不起似的,我看你像裹了腦!」
一番夾槍帶棒的話連磕巴都不打,辛辣得如同迎面扇人巴掌。
男人不惱反笑,擱下飯碗便走了。
等人離開,憐青鬆了口氣,輕聲道:「六小姐,咱們的性命還捏在他手上,還是……還是別激怒他吧。」
關蘊青端起飯碗就吃,「怕什麼?他想拿錢就得留著咱們,我爹和大哥再怎麼混帳,顧及名聲,贖我的錢還是有的。你放心吧。」
尤憐青欲言又止,明亮的眼睛像是籠罩著薄霧。關蘊青頭次瞧見自己那張臉上出現這麼憂鬱的神情,一時有些新
奇。
「六小姐,你現在在我的身子裡,我擔心他誤傷你。」
這話提醒了關蘊青。
她思索片刻,也琢磨不出好法子。
這麼靈異的事情,誰知道怎麼辦?要真是當一輩子尤憐青……
關蘊青沉默兩秒,頭一撇,繼續吃飯。
管他呢!當就當唄!
「嘶,你這腳是真疼!是這會兒受傷才疼,還是從前就這樣?」關蘊青忍半天,實在受不住。
尤憐青充滿歉意地看著她,一邊艱難地蹭過來,替她揉捏,「我纏足的年歲比一般孩子晚,骨頭成型,恢復得也慢,對不住。」
疼痛在她溫柔的安撫下稍微緩解,關蘊青仍覺煩躁,罵道:「尤老爺子好歹也見過世面,現在都民國了,怎麼還搞這些封建糟粕?」
她疼得難受,直接將鞋脫了,把纏足的布全都解開。
微弱的燭火下,從未展露在外的三寸金蓮就這麼暴露在光線里。
腳面瑩白,整個腳掌嬌小得甚至於畸形,因為長年累月被禁錮,硬生生折斷的骨頭和皮肉黏連在一塊兒,僅僅是掰開腳心的動作,就讓關蘊青額頭冒汗。
如此醜陋猙獰的腳,伴隨著幼時的哭聲和常年的痛苦,是尤憐青再熟悉不過的部分。可當她以旁觀者的視角看著這一幕,鼻頭驀然一酸。內心湧現難以言喻的羞恥與悲哀。
「哭什麼?」關蘊青氣喘吁吁,擦了一把汗,隨口說,「我看了一下,你這個骨頭還能恢復,但現在不是時候。現在也不知道咱倆還能不能換回來,要不要冒充彼此身份瞞過親朋好友,這個也等出去再談。」=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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