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煊上來,才發現她坐在角落,軟凳上剩下大半的地方,倒像是一點不想和他有多少接觸。
見他上來也只是客氣點頭,便再看向窗外。
崔煊到嘴邊的話便化作無言。
好片刻後,在他胸口更郁堵的時候,才覺得兩人本不是陌生人,有些話,他本就是要說的。
「阮大夫,多謝,你的藥。」
阮慕放下帘子,看他一眼,小臉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恭敬又不卑不亢,「大人客氣了,這是醫者本分。」
再沒有別的話。
崔煊抿唇,「這些年,你都在這裡?過得...還好嗎?」
阮慕輕輕笑了下,「我很好,多謝大人。」
便是這樣的話題,她依舊稱呼他大人,崔煊一時五味雜陳。
「這裡....挺好。」
阮慕點點頭,而後道,「只是大人初來乍到,可能會有些不適,也可能有些外來病,需要多加注意。」
這是一個醫者盡職的提醒,阮慕想到,便說了。
崔煊看向她,阮慕已經移開視線。
初來乍到麼,他突然想起,當初她一個人去京城,也是出去乍到,不知那時的她,可否也會不適?
「當初,是我的錯,崔央的事情,我誤會了你。」她會不會,受了許多的氣?
便是這樣,才執意和離?
阮慕早已經不在意。
「過去的事情,過去便過去了,崔央她過得好,便是最好的。」
她竟已經不在意。
崔煊的五味雜陳更是難言。
「她...同荊和過得很好。」
阮慕笑笑,「嗯,她是極喜歡他的。」
當初他妹妹去找荊和,她也是親自來找他的,那時的她,大約也是極喜歡嗎?
「當時....我不知你走得那樣急,若是....」若是再多等些時日,崔煊又頓住,多等又如何,他便可以多給些銀錢?
阮慕笑笑,「因為要同人一起,不好自己耽擱的,所以便走了。」
崔煊便明白,大約是她外祖來接她,幸好,也好,她有人陪著,應當也是不缺錢的吧。
那有些複雜難言的心情終於稍稍紓解。
「方才那年輕人,應當是有些背景,你得罪了他,興許他不會輕易放過,若是有任何是,可隨時找我。」崔煊道。
「多謝大人,這樣的事情我能自己解決。」從前不是沒有遇到過。
崔煊終於無言。
不知為何,他便想到了從前,她剛來沒多久,應當是受了什麼委屈,來見他的時候眼眶明顯紅過,可他那時候太忙,對她太無視又不甚在意。
她到嘴邊的求助,終於沒有說出口。
可是現在,她卻說自己有能力解決,不再需要他的幫助了。
崔煊胸口似有一口氣,吸不進去又呼不出來。
恰好,馬車停下。
和榮在外頭道,「阮大夫,到了。」
阮慕下車,再次向崔煊道謝。
他想說,不必如此客氣,可還是說不出口。
看著兩人漸行漸遠,和榮感嘆,「這位阮大夫脾性看起來這樣溫和,可也是會罵人的呢。」
崔煊便想起了她帶著怒意據理力爭的模樣。
「之前我還覺著阮大夫和從前的少夫人有些像,現在看來,絕對不是一個人呢,想來只是長得有些像罷。」
四年前,和榮還是個沒有留頭的小子,在外院跑腿,幾乎沒怎麼當面見過阮慕。
崔煊看了和榮一眼。
他便覺得自己一定說對了,連公子都在看他呢。
「從前的少夫人可不會這樣說話,這阮大夫真厲害,連貴人都不怕的,她說的話真好。」
難怪那麼多人去找她看病。
從前公子好像也說過這樣的話呢。
「哎呀,我的胳膊都忘了叫阮大夫看看,算了明日再說。」
「阮大夫醫術真好,那樣的人都能救活,只是,那救治的法子,到底有些不雅啊,也不知會不會影響她的婚配。」
「應當是不會的,聽說好些人看中阮大夫呢。」
和榮嘀嘀咕咕。
崔煊停下來。
和榮趕緊閉上嘴巴。
「走吧。」
崔煊抬步。
崔煊回去後,便叫人去查了當日出事的那公子,心頭有數。
又派人去調查那個叫「虎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