紓妍聞言疾步向迦藍殿走去,只可惜殿內空蕩蕩,哪兒有人。
想來不是七哥哥……
其實就算見著又如何,雖然並未她所願,但成婚卻是事實。
七哥哥心中指不定如何厭惡她。
厭惡她是個沒有長性之人……
她心裡正難過,身後突然傳來一道低沉沙啞的嗓音。
「夫人是在尋我嗎?」
紓妍下意識回頭,只見殿門口長身鶴立著一身著黑衣,腰系蹀躞玉帶的年輕郎君。
他像是剛剛經歷一場殘酷的戰爭,周身冷得猶如一把出鞘的寶劍,仿佛就連佛寺這樣的地方也未能淨化他身上的殺戮之氣。
那張曾經光潔無瑕的臉上多了一道半指長的淡白色疤痕,從額頭延至眼角,只差一寸便傷在眼上。
真是七哥哥!
紓妍呆呆地望著漂亮得不象話的年輕郎君,眼淚毫無徵兆地落下來。
明明,他們三個月前還在見面,她竟差點都認不出。
不對,他們應該已經三年未見,比起三年前,他似乎更高了些,眉眼愈發精緻,但人也更加陰鬱。
她想,七哥哥這些年一定吃了很多苦頭,所以才會變成這樣。
她想要像從前一樣安慰他,想起他剛才的稱呼,哪裡還有臉靠近,最終止步不前,哽咽,「傅承鈺,你怎變成這樣,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話音剛落,他的眼眶驀然紅了,嗓音沙啞,「我還以為妍兒又要裝作不認識我。」
一旁的淡煙與輕雲聽到這話,嚇得魂飛魄散,生怕七公子拆穿這一切,誰知卻聽七公子道:「我如今變得這樣丑,妍兒不識得也正常。」
「哪裡的話,」紓妍脫口而出,「七哥哥一點兒也不醜!」
傅承鈺聽得這句「七哥哥」,深深地凝望著她,「真的嗎?」
她點點頭,「自然是真的。你,怎在此?」
傅承鈺道:「我聽說妍兒病了,來看看妍兒,如今可大好了?」
「連你都聽說了?」紓妍沒想到自己當初辜負了他,他還這樣關心自己,心裡感動不已,「你不該我嗎?」
「當初的事,妍兒有妍兒的難處,」他神色有些落寞,「我不怪妍兒不選我,是我不如他有本事!」
「不是這樣的!」她解釋,「我心裡從未這樣想過!」說完,又一臉羞愧地低下頭。
不管怎麼說,事實擺在面前,她的確選了別的男人成婚,那個男人也的確權勢滔天。
他又問:「妍兒同他成婚後過得好嗎?」
即將和離的紓妍撒謊,「挺好的。」
人是她選的,她怎好意思說老狐狸因她生不出孩子而和離。
「真的好嗎?」他上前一步,「可我怎麼聽說他要納妾?」
紓妍嘴巴張了張,眼圈驀然紅了。
七哥哥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她一時有些無地自容,「人是會變的。」
「那妍兒打算怎麼辦?」從前沉默寡言的男人如今有些咄咄逼人,「我記得妍兒說過,誰娶了你,這輩子只能有你一人。」
「我,我是要同他和離。」紓妍詩圖給自己挽尊,「就是在和離時不小心磕到頭才生了病,我,我很快就會同和離!」
他「嗯」了一聲,「我信妍兒。時辰不早,我還有事,咱們後會有期。」言罷,向外走去。
這一別,怕是再見無期,紓妍追上前去,小心翼翼詢問:「你,你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若是他過得好,那她也就放心了。
無論如何,她都希望他過得好。
他停住腳步,半晌,悲戚地說了一句「不好」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淡煙心道「完了」,若說姑爺是一隻老狐狸,那七公子就是一隻小狐狸,兩叔侄拿捏起心思單純的小姐來,手到擒來。
尤其自家小姐心裡還對七公子有愧。
果然,小姐聽了這話,眼圈驀然紅了,在殿內呆站片刻後,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
一回到禪房就把自己埋進被窩裡哭起來,任憑兩人怎麼勸說不是她的錯,她都認定自己當初對七公子始亂終棄。
「你們沒瞧見七哥哥眼睛上的疤痕嗎?往左一寸指不定就瞎了!」
「七哥哥若是這些年過得好也就罷了,他如今過得這樣不好,我竟一點兒也不知……」
「……」
淡煙很想說七公子都已經是宣武將軍,哪裡過得不好,那不過是七公子哄小姐心軟的話,可這話一說出來小姐必定要追根究底。
眼下恐怕只有姑爺能夠哄得了小姐,只是她哪兒敢給姑爺送信。
別說送信,更害怕姑爺來,否則以姑爺的城府,三兩句話就能把小姐所有的秘密掏出來。
她實在不敢想姑爺要是知曉此事會如何。
她與輕雲勸了許久也沒能勸住,兩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
淡煙趕緊去應門。
是書墨。
這兩日他每天都會送些吃食過來。
淡煙心驚膽顫,「姑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