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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紓妍心想,老狐狸才不是什麼君子,瞧著紫薇花一般的人物,實則城府深沉得很,最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就像那年夏天,他誣衊她是竊玉的小賊,可轉頭見著她父兄時,卻說得極好聽,「小公子鍾靈毓秀,將來必定前途無量。」還解下自己佩戴的那塊魚紋玉佩遞到她手裡。

她那心眼一向比麻稈還粗的爹渾然沒有瞧出對方的險惡用意,笑得臉上的褶子堆了兩三層,就連一向嚴厲的大哥哥也撫摸著她的頭,欣慰,說她如今有出息了。

當著父兄的面,紓妍不敢造次,只得將那塊代表著「恥辱」的玉佩不情不願地收了下來。

更為可恥的是,他竟還虛情假意地說想要收她門生,希望她能夠回去作幾篇文章。

何其虛偽!

何其小氣!

又何其喪心病狂!

好在他父兄不算太糊塗,知曉她是女兒身,自然也當不得他的門生。

後來,那塊玉佩不知被紓妍丟到哪裡去了,但是狗屁不通的文章倒是被逼著做了不少。

紓妍一想到那年,自己好容易回一趟帝都,還沒來得及四處逛一逛,成日裡被父兄關在屋裡寫文章作詩,至今都恨得牙痒痒。

這時,又聽他道:「從帝都回北疆,要坐三個月的馬車,之後再換乘一個月的水路,最後再換乘三個月的馬車,這期間若是遇到盜匪……」說到這兒,他住了口,眸光沉沉地望著她,「我不放心。」

明明不過一句簡單的話,怎從他嘴裡說出來,聽得人心裡怪怪的。

紓妍扭過臉去,咬著唇不作聲。

其實他說的這些,她也清楚。

有一年她同阿爹回帝都,半道就遇上殺人越貨的劫匪,她爹還順道把整個土匪寨都給端了。

她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又生得花容玉貌……

不,她現在十八,比從前更美了。

若是有他護送,確實安全不少。

她正猶豫不決,一旁的淡煙也道:「小姐養好身子再回也不遲,免得大將軍同公子不放心。還有夫人,夫人一向膽小,若是知曉小姐就這樣孤身上路,怕不是要嚇死。輕雲你說對不對?」又扶著自家小姐坐下,奉上茶來。

「對對對!」輕雲忙不迭點頭,「還是等好些,也不差這幾日。」

就連守在門口的書墨也幫腔,「聽說現在的劫匪可猖狂了,前些日子戶部的劉侍郎回鄉省親,半道遇上劫匪,鬍子都被那幫盜賊給扒光了!」

紓妍好奇,「那些人為何要拔他鬍子?」

「這……」本就是瞎編的書墨撓頭,「興許瞧他鬍子不順眼,順帶拔了。」

紓妍思來想去,終於下定決心,「就照大人說得辦!不過,我要同大人約法三章。」

書墨心想,公子一向最討厭旁人同他講條件,怕是不會答應,誰知公子頷首,應了一聲「好」。

書墨有些訝然,不由地望向自家公子。

他仍是那副淡淡的神情,但書墨明顯地感到自家公子似乎非常的放鬆。

自從娘子提出和離以來,公子已經許久不曾像現在這般放鬆過。

難道,公子根本就是不捨得娘子走?

書墨想到這個可能,不由地覷了一眼如今一臉天真,跟個孩子似的娘子。

她像是頗為遺憾?

紓妍的確很遺憾。

這就好比,她同她爹談條件,她爹若是不答應,她心裡不痛快。可她爹若是答應的太爽快,她又覺得自己提的條件太少了。

討價還價的樂趣本就在於有來有往。

應該約法十章的!

裴珩問道:「若是沒想好,遲些同我說也可。」

「我想好了!」紓妍趁熱打鐵,「第一,不許拘著我,我愛去哪兒去哪兒。」

這並不是什麼難事,裴珩頷首,「第二呢?」

紓妍的眸光落在他虎口處的疤痕上,低聲道:「咱們雖還未和離,但往後都不算夫妻……」她臉一紅,咬著唇不作聲。萬一老狐狸不要臉,跑來與她洞房就麻煩了。

對方像是知曉她心裡想什麼,道:「我無事不會來後院。」

紓妍放下心來,又認真了想了好一會兒,實在想不出,「這第三,我還沒想好,待我想好再同大人說。」

裴珩應了聲「好」,起身告辭,「若是有事派人去聽雨堂尋我。」言罷起身要走,卻被紓妍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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