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醉了,又像是沒醉。
紓妍自幼隨父兄在北疆長大,還是頭一回見到這般如花兒一般的男子,一時看呆了眼,不由自主地走到他背後,正要嚇他一嚇,誰知剛摸到他腰間繫著的羊脂玉魚紋玉佩,被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提,將她摁在腿上。
他恍然大悟一般:「原來竟是個盜玉的小賊。」
前頭才譏諷她一竅不通,現下又罵她是小賊。
明明生得如紫薇花一般的人物,心眼卻壞得很。
一向睚眥必報的紓妍趁他不備,狠狠一口咬在他虎口上。
他悶哼一聲,「鬆口。」
紓妍不肯松,反而咬得愈發緊,很快地一股子鐵鏽味在齒間瀰漫開來。
後來發生的事她實在羞於啟齒。
他將那塊玉放到她手中,「你若喜歡,我送你便是。」
誰稀罕他的破玉!
哭紅了眼的紓妍將那塊玉佩連同手裡的蟬狠狠擲到他身上,頭也不回地跑了。
當天回去後,她還被她爹罰抄一百篇詩詞。
這也就罷了,她家中的哥哥們至今都時不時拿那句「七竅通了六竅」來取笑她。
每提一回,紓妍心裡就記恨他一回。
他還真是她的命中克星,時隔三年,竟以這樣荒唐至極的方式出現在她面前!
可他不是在帝都,怎會躺在她床上?
頭腦混亂的紓妍臉頰一陣陣滾燙,正不知如何自處,餘光瞥見他下了床,生怕他向自己的父兄告狀,一把捉住他雪白的衣袖,巴巴央求,「好叔叔,昨夜之事千萬莫要同我阿爹說!」
話音剛落,他神色凝重,「你方才喚我什麼?」
第3章
按照輩分與年紀,紓妍喚裴珩一聲叔叔也不吃虧。
她心裡雖記恨他,但此刻犯到他手裡,少不得要附小做低拉拉關係。
她以為對方有意為難自己,又道:「比親叔父還親!」
也不知這句話有何不妥,屋子裡的空氣變得有些詭異。
紓妍見他不語,想要趁機偷偷離開,誰知腳剛踩到地板上,頓時天旋地轉,站立不穩。
他一把扶住她的肩膀,道:「你才剛醒,莫要下床,我即刻命人請太醫!」
「莫要請太醫!」紓妍眸光閃躲,「不如,叔叔先離開,昨夜之事就當沒發生過,好不好?」
她自以為已經非常通情達理,誰知對方聽了她的話卻抿唇不言,看她的眼神也愈發深沉。
他這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他不願?
還是說,他對她還有別的想法?
紓妍不由地有些羞惱,正欲問他究竟如何才肯離開,屋子裡忽然傳來一道有些激動的聲音。
「小姐終於醒了!」
紓妍順著聲音來源望去,只見水晶珠簾處站著一紫一綠兩個婢女。
正自幼服侍她的貼身侍女——淡煙與輕雲。
一夜過去,兩人像是大了兩三歲。
這究竟是什麼一回事兒?
紓妍正發愣,忽然聽到裴珩問:「你姓甚名誰可還記得?」
她咬了咬唇,悶聲道:「姓沈名六。」
她在家中排行第六,父兄生氣時便喚她「沈小六」。
她不願意告訴他自己的閨名。
「今日是何年何月?」
「慶曆十年十二月初三。」
他又伸出中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這是幾?」
這怕不是拿她當傻子?
紓妍覺得他故意羞辱自己,氣不打一處來,胡謅,「五。」
裴珩冷冷吩咐,「即刻請秦院首過來!」
「一一一!」
紓妍一把捉住他的手指,拿著一對烏黑澄澈的杏眼巴巴望著他,「我方才哄叔叔玩呢。我,我好著呢,不必請太醫。」
他溫聲安撫,「你別怕,太醫就住在隔壁,很快便到。」
事關女子名節,能不怕嗎?
要是被她爹爹知道,怕要剝了她的皮!
再者,這種事兒吃虧的也不是他,為何非要請太醫!
紓妍見他這樣不近人情,情急之下口不擇言,「不過露水情緣一場,我都不介意,大人為何非要鬧得人盡皆知!難不成還要我負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