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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肖嘉沒有說什麼,自顧自地走在前頭。高慶卻忍不住回頭,朝著柔福宮的方向遙遙望了一眼。

督主如今的心思,是越發叫人琢磨不透了。

若說他惦記著那位裴選侍吧,偏偏屢次三番地刁難於對方,但若說督主對她沒有半分在意,又何苦冒著大不韙的風險,夜闖妃嬪寢宮。

高慶猜不透他的想法,但卻本能地覺得,如果那位裴選侍真出了什麼事,他們這些做下屬的,日子恐怕不會太好過。

高慶腦袋飛快地盤算著,決定等會兒差人挑些上好的藥材補品送過去,謹慎一點總歸是錯不了的。

思索間,已經回到了位於東華門外的東廠衙門。

荊肖嘉休息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習慣性出言摒退左右,「都下去吧,我這裡不用伺候了。」

話剛出口,他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腳步一頓,狀似無意地開口道:「明兒一早,你親自去請江院判到柔福宮給裴選侍看診。年關剛過沒多久,別真叫人病死了,晦氣。」

高慶躬身應是,面上雖無甚波瀾,心中卻是重新掂量起了裴安夏的份量。原本打算送幾根尋常山蔘過去應付了事的,眼下也改變了主意,準備把壓箱底的百年人蔘取出來命人送去。

荊肖嘉吩咐完,揮揮手示意其退下,自己則轉身進了寢室。

剛合衣躺下,荊肖嘉便感到困意如排山倒海席捲而來,這對他來說是件極為難得的事情。

仔細想想,自打重生以來,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每到夜裡總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即便好不容易進入夢鄉,也會瞬間被噩夢驚醒。

夢裡,裴安夏的身影反覆出現,她紅唇瀲灧,像是開得極盛的芍藥,引著人去採擷,偏偏一張口,言語卻似淬了毒一樣。

「你說你愛我,愛到什麼程度呢?愛到願意為了我去死嗎?」

荊肖嘉好幾次奮力想要反抗,可卻都只是徒勞的掙扎。畢竟噩夢之所以為噩夢,就是因為身處其中者,往往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恐懼的一切,不斷發生在面前,卻無法改變事情的走向。

荊肖嘉原以為這次也不例外,誰知今晚的夢境卻與以往都不相同。

那時他還只是偌大深宮之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雜役太監,每天從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便有數不清的活計等著他去做。

少年荊肖嘉不怕吃苦,認命地用那尚顯單薄的肩膀扛起一擔子水,灌滿水的水桶搖搖晃晃,不小心灑出些許,濺濕了他的衣襟與後背。

他艱難地邁著步伐,未曾注意身後動靜,也就沒有發現裴安夏正躲在宮牆的拐角處,小心翼翼地藏匿起身形,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荊肖嘉身上的衣服很是破舊,漿洗得發白的袖口處打了好幾個補丁,褲子也不合適,短了一大截,露出伶仃的腳踝。

裴安夏看著看著,禁不住小聲跟系統嘀咕道:【如果不是此番重溫舊事,我都快忘了,咱們呼風喚雨的督主還有這樣可憐兮兮的時候。】

系統聞言,頗為無奈地道:【若非如此,就憑宿主你的身份,哪有機會接近任務對象?】

【這麼說倒也是。都言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要想在他心底留下印象,自是要做雪中送炭之人。】裴安夏邊說,邊用目光細細打量著不遠處的少年。

【不過你別說,這會兒的荊肖嘉長得還真招人,十四、五歲的年紀,相貌斯文秀氣,跟青蔥似的。哪怕他不是任務對象,我可能也做不到當真見死不救。】

系統只當她是閒著無事耍耍嘴皮子,並未多做理會。

在他們對話的間隙,荊肖嘉抄了一條捷徑,穿進一處狹長的窄巷裡。巷子裡常年陰冷潮濕,通道也不甚寬敞,可為了節省時間,他經常走這條小路。

然而荊肖嘉萬萬沒想到,剛走了沒幾步,便有人猝不及防地從背後發起偷襲。

那人力度極大,荊肖嘉還未反應過來,就被拽住後衣領,往巷子深處拖行。

這一連串的變故發生在瞬息之間,快得讓他沒有任何逃脫的餘地。

如今的荊肖嘉還是個未長成的少年郎,儘管個子已經抽高,但無論是力氣還是武功,都遠沒有後來那般高強。他被人粗暴地拖拽著,後背在布滿碎石的地面上摩擦,颳得他皮膚生疼。

荊肖嘉全程都沒有喊痛,只有一聲極壓抑的悶哼,從他嘴裡傳出,被躲在暗中窺視的裴安夏清楚地捕捉到。

裴安夏當即倒抽一口涼氣,【嘶,這人可真狠心,下這麼重的手,光是看著我都覺得疼。】

荊肖嘉虛弱地半倚在牆邊,勉力支撐起身體,扭頭想要看清背後之人,不料入目卻是一張猙獰醜陋的臉。

荊肖嘉愣神了片刻,才從塵封的記憶里挖出這段過往。=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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