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扶晏欲語還休,這抹嬌柔像極了一隻嬌小鳥雀,是當真需他悉心護著。
然這赤馬性子頗為剛烈,他實在騰不出手,半晌,只得言道。
「夫人不用攥這麼緊,本王的御馬之術還未弱到那境地。」
對此話語置若罔聞,她闔目適應了好一陣,才徐緩睜開眸子,眼見大人的錦袍已被自己攥了皺,匆忙鬆手,失儀之態不可挽回。
「駕。」他似未作責怪,眼望如黛遠山,含煙近水,全身散的儘是凜然威嚴。
第30章
溫玉儀微微端正身軀,耳旁盪過的清風轉為和煦,四處景致若過眼煙雲,轉瞬即逝,心底漾開陣陣暢快之感。
「原來騎馬是這感受……」
低喃自語著,她忽地笑逐顏開,眸中綻了抹春色,玉指隨之勾上韁繩。
之後又是寂然無話。
興許是思索著朝堂政務,亦或是專注觀著兩旁浮嵐暖翠,此人總是沉默不言,她已成習慣。
直至耳邊傳來低沉之聲,她才驀地一怔。
「溫煊所求,夫人為何不說?」
他良晌問出的,竟是關乎父親欺君斂財之事……
「是賞是罰,大人自有謀斷,輪不到妾身來妄加干涉,」溫玉儀眸光微顫,鎮定少時,自若而答,「大人早就知曉家父因何事來訪,此舉是在試探妾身。」
行速立時慢了下來,他揚唇淡笑,笑意里摻著冷意:「夫人能想到這一點,本王刮目相看。」
她從容地回道,眼睫卻輕微低垂著:「妾身不會替家父求情,更不會讓大人為難,大人放寬了心。」
「這真是你心中所想?」
韁繩被猛地一拉,馬蹄聲一止。
赤馬停至所到之處,楚扶晏靜望懷中姝色,眸色寡淡。
父親成了罪臣,溫府欲遭滅門之罪,危若累卵,迫在眉睫,她如何能不在意……
緊握韁繩的手發顫不休,她默不作聲,抿緊了唇,卻不知這顫意已傳到了他的手中。
「言不由衷,何必矯揉造作。」他不屑般冷哼,面色尤顯陰冷。
溫玉儀佯裝沉靜,知曉大人已瞧出心中慌
亂,斟酌良久,正容回答:「不論大人如何去想,妾身還是那句話,一切由大人定奪。」
仍然洞悉著她微變的神色,其神情若一汪靜潭波開了層層瀲灩,可這方瀲灩硬是被隱忍而下,他再次啟唇,言不盡意地問著。
「家道憂凶,溫氏許是要遭滅族之災,事已至此,你還能安定如常?」
她垂眸一望顫抖的雙手,才發覺自己早已將思緒暴露,趕忙放下馬繩,柔聲而訴:「妾身無路可走,也找不到他法。」
烽州一案的貪吏名冊上的確有溫煊之名,那名姓是他翻開刑部呈上的卷冊時,第一眼就望見的名諱。
他當初心有盤算,料想她終究是有向他一再懇求的一日。可這女子將悲苦藏於最深處,連一字乞求都尚未說出……
「你何時能求本王一回?」
楚扶晏凜聲作問,似有煩悶未解,眼底浮現著一絲不滿。
聞語,她悵然若失地反問,語調已不能再輕:「求大人,大人就會高抬貴手嗎……」
想著父親殫精竭慮地讓她攀上這高枝,為溫家討上些手下留情,可事與願違,是她不爭氣,是她無能為力了……
溫玉儀心下黯淡一片,似乎覺著自己永不可安生。
這一世只想恬靜安然而活,無奈她是一枚棋,身不由主,有口難言。
「予你兩日,伺候本王滿意了,溫煊的名姓便不會出現。」
一語忽而落下,猶如綿柔細風一拂而過,她陡然睜大雙眸,始料不及地向他回望。
大人竟願意聽她的話保下父親,大人竟然……應允了?
無盡喜悅衝上心頭,宛若有煙火悄然而綻。
枯木逢春,轉機從天而降,溫玉儀喜不自勝,想道下些謝意。
下馬正想跪拜謝恩,她倏爾一瞥,忽見一抹傲艷姿色闖入視線。
馬場寬廣,四面都為青蔥之色,此俏艷顯得張揚奪目,一雙鳳眸直直將馬背上的清冷身影凝望。
常芸趾高氣揚地走入馬廄,目光一定,再高視闊步地朝此二人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