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楚扶晏淡然作笑,將她的一言一動都望至眼中。
她欲下榻退離,卻覺纖腰疼得厲害,如何也不得自理。
都是他昨日一時興起,加之又醉了酒,便越發不可收拾……
較為艱難地半坐起身,溫玉儀窘迫非常:「妾身可否喚剪雪進來?」
他慢條斯理地披上一襲錦袍,坐於她旁側,神色自若道:「喚那女婢作甚?」
「妾身腰肢酸疼,需有人攙扶才能下榻……」有些羞於啟齒,她良晌開口,聲如蚊蠅。
楚扶晏微滯,面上詫色一閃而過,才覺是他惹下的因果,前思後想,伸手扶她而起。
「大人使不得。」
哪知他會前來攙扶,舉止還尤為柔和,與昨宵所見簡直判若兩人……
畢竟尊卑有別,她忙自行而立,強忍著腰上酸楚。
這一立身,他便瞥見床榻之上落了一簇殷紅,憐惜之感瀰漫開來。
忘了她是頭一回,他該疼惜些的……
本欲戲弄的心思悄然消退,楚扶晏半晌啟唇,宛若道起了歉意:「昨夜是本王失了度,往後定注意分寸。」
說及那荒唐的替身一事,皆是酒意驅使,她後悔莫及,卻似已收不回言語。
「妾身失儀,請大人責罰……」
孤高之影毫不在意,眸中有風雪俱滅的清寂:「本王問你,既已成親圓房,你該喚我什麼?」
「妾身不敢。」溫玉儀聞聲一退,答案浮於唇邊,膽怯不答。
「有何不敢喚的,」因她後退又走近些許,他頗為煩亂,自顧自地理起了衣擺,「讓你喚,你便喚。」
她微動唇瓣,終究喚出了聲。
「夫……夫君。」
喚聲若擊玉泠泠,如細流潺潺,引得他心頭髮了軟。
楚扶晏欲語還休,想她近來是受了些委屈與苦悶。
「經過昨夜,府邸上下應是未再有人敢欺你了,」與之言道著所欲所得,他輕然揚眉,正聲反問,「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他尋思起她曾提出的良策,現下欣然應允:「我覺你言之有理,各自懷有二心,那便各謀其利,各得其所。我將你視作她,你也可把我當作那樓栩對待。」
溫玉儀唯感不可思議,垂首漲紅了臉:「妾身昨晚是醉了酒,才會言出那荒謬之語……」
「這一言是你道出的,一夕過後,你想作悔?」
望她似懊悔萬分,他眉生慍怒,眼底浮現一縷冷意。
這人怎還無端生起怒來……
不論怎樣,如今只得事事聽他而為,以他的旨意為上,她立於原地,斟酌著該怎般回語。
溫玉儀頓了頓,張口欲言:「妾身未有此意,只是……」
「你所說的,正合本王之意。」
話語被驟然打斷,她更覺匪夷所思。
楚扶晏一理衣襟,示意跟前清麗女子快些服侍:「替本王更了衣,便退了罷。」
說是更衣,卻只是讓她系一系衣帶,他配合地輕展雲袖,轉身待她伺候。
但常年藏於深閨人未識,她皆是受著他人服侍,卻從未盡心侍奉過男子。
尋常腰帶的系法她都一竅不通,更別提這鶴補朝服。
柔指穿過衣袖,緊貼著腰身系上緇帶,著手之態顯得十分愚鈍,楚扶晏凝神而望,語帶絲許輕嘲:「你這笨拙姿態,與府上侍婢的一分都比不上。」
「並非是妾身不會更衣,而是大人的錦袍著起身來太過繁瑣,妾身心感生疏,多更上幾回,就熟練了。」
她回得沉著冷靜,行若無事般未停手中之舉。
待女子佩戴完畢,他俯首一瞧,這腰帶系得的確有模有樣:「你還會為自己的拙態尋到因果之由,本王小瞧了你。」
「大人小覷之處還多著,可在將來一一發覺,」溫玉儀仍揚著一貫的笑意,謙遜退下,謝盡溫柔,「妾身先行告退,不打攪大人用膳了。」
正值春和景明,天色一碧萬頃,出了王府寢房,她尤感暢意。
有如過了此劫,往後她便能於府中立穩身段,再不會受那憋屈之氣。
剪雪在別院前的石階處左顧右盼,望見她的一霎,既欣喜又發愁。
行她一側偷瞧了院中府婢一眼,剪雪斂首低眉,悄聲道:「主子昨日在大人的寢房中留了宿,可把奴婢驚訝壞了!」
步履緩慢下來,溫玉儀清明一笑,道著溫言軟語:「此事有何訝異的,我本就是大人的人,自然是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大人對主子有了些青睞,那些奴才都對主子敬重了許多,」剪雪斂回視線,埋頭告知,「我瞧著,他們已將偏院打掃了個乾淨,還為主子備好了佳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