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一樣。
無論是什麼時候,對於休洛斯來說,當「喜愛」「執念」對於所應達成的目標沒有任何助力時,就會將其拋棄,連一點骨灰都會燒乾淨。
一團高溫燃燒的火焰中,任何讓其平靜的雜質都會被焚燒成灰。
可就連在詩歌里最偉大、最永恆的恆星也遲早會燃燒殆盡,任何將自己視為恆星試圖燃燒一生的蟲,最終不是提前耗盡生命死去,就是變成瘋子。
按照休洛斯目前的精神狀況,和瘋子其實也沒有什麼區別。
「不過是一些應該被掩藏的故事罷了。」休洛斯靠在椅子上,表情有些厭煩,「我不知道為什麼還會出現。分明我早已忘記。」
「和鬆餅有關的故事?那是什麼味道,能說說嗎。」
「沒什麼味道。其實也不是很記得了。」休洛斯道,「不過是一隻……不記得長相的雌蟲,當過我一段時間的……」
他突然頓住,腦門冒上一陣冷意。
白卻還不知道他的身份,甚至一直以為他是邊緣星的一隻孤蟲,如果現在說自己的家庭情況,那絕對會引起他的懷疑。
……不能被發現。
白卻撐著下巴:「怎麼不說了?」
「沒什麼好說的。」眼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杯水,休洛斯拿起來就喝,咕嘟咕嘟的涼水灌下去,讓他的腦子也清醒了一部分。
*的,差點就被這隻雄蟲蠱惑,什麼都交代出來了。
「只是一隻短暫地當過我雌父的雌蟲。」休洛斯盯著杯壁,五指無意識收緊。
「他早年被雄蟲傷害過,所以無法育有自己的子嗣,試圖把我當成他的蟲崽養育。」
「他信仰蟲神,總是告訴我一些《聖典》里的讖語,讓我做只善良的蟲,以後會被蟲神保佑。」休洛斯沒什麼情緒地笑了一下。
「他比我善良得多,但這一生都沒有被保佑過。他比那些不善良的蟲苦得多,也沒有什麼蟲在乎他。我不知道他死的時候有沒有後悔自己信仰這麼沒用的神,但他還抱著一本《聖典》……那本書是我丟給他的。我不喜歡裡面的一些句子,把書裁了一部分下來,後來交給他保管。我以為他早就丟了。」
他說的那隻雌蟲正是養育過他的保姆。那本《聖典》是休洛斯藏阿波羅眼珠的地方。他讓死去的阿波羅永遠地注視著教堂,以報復雌父的殘忍。
後來被雌父發現,那本書就消失不見了。也是很久之後,保姆死了,休洛斯才知道,不知道為何被他藏了起來。但也許只是雌父順手丟給了他。
休洛斯也不知道他愛的是神,還是自己。
白卻垂眸看向休洛斯的手指,他轉著那突然出現的杯子,語氣很冷靜,甚至有些嘲諷。
「他只會做一些很粗俗的食物。」休洛斯呼出一口氣。
「我想我沒有什麼好懷念他的。如果要說的話,只有他的鬆餅讓我有點印象。我不喜歡營養液,所以他經常做鬆餅給我吃。這家店的鬆餅,和他做的味道很相似。」
「他死的時候,我沒有去見一面。」休洛斯說,「因為那時候我剛上戰場。我知道他生病了,但我不能離開。」
周遭的事物忽然發生急劇的變化,所有物品都反重力地飛向空中,店裡的蟲都在瞬間消失不見。
休洛斯抬起頭,在這一片雜亂的場景中,他的五官越發清晰得如同大理石深刻的雕塑。
「白卻,」他的聲音也變得更淡,「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進來,但你修不好我。」
「為什麼這麼確定?」
「對於我來說,無論再過多少次,我都不會選擇他。」休洛斯說,「就讓執念成為執念吧,我不需要修復。」
「可是休洛斯。」白卻環顧四周,「就算不修復,我們暫時也走不出去。」
更何況,他並不認為休洛斯所說的就是全部的真相。
能不能修,並不取決於雌蟲的消極意志。
「那就做點別的事情。」
休洛斯意識一動,防止白卻再繼續問下去,故意說道:
「你喜歡雄蟲裙嗎?」
「?」話題為什麼突然轉得這麼快?
眼前的一切突然發生變換,等白卻回過神來,他們已經坐在一家琳琅滿目的服裝店,而店裡都是五彩繽紛的雄蟲服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