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征站在門口,抱著雙臂等沈長翊走出來,開口道:「你就這麼相信他?」
「沒轍」,沈長翊不舍地瞅瞅跟了自己多年的匕首,「這下好了,身家全都掏空了,連根煙都沒留下。」
「你就不怕他認識蕭尹,反而打草驚蛇?」陸征有點不放心。
「應該不會」,沈長翊道:「我剛才在店裡待了好一會兒,確定沒有蕭尹信息素的味道。再退一步講,萬一他真是蕭尹的線人,事情反倒好辦了。」
陸征蹙眉:「這話怎麼說?」
沈長翊苦笑道:「蕭尹躲的是軍部,不是你我。我和他曾經共事多年,對他還是比較了解的。眼下我們的情況不比他們好多少,正面遇上了,也未必一定有勝算。或許他正巴不得找到你,當著白榆的面殺了你。
「你要知道,他是個瘋子,所有瘋子都很固執。」
村子裡里外外被他們繞了幾遍,時間久了,兩人也不禁懷疑自己的判斷是不是真的錯了。他們懷著最後再試一試的心態,兩天後到約定地點取信息。
「最近路過的商隊居多,能接納過往旅客的幾個地方也都打聽過了,沒有符合你所說樣貌特徵的人,我看你們是真找錯地方了。」老闆把手寫的單子遞過去。
陸征快速刷著一行行人員信息,臉色漸沉:「消息可靠嗎?」
「找別人還真不一定,但這裡Omega太罕見,就算外貌上做掩飾,信息素的氣味也是藏不住的,難免會有人發現。」老闆說著說著,忽然話語一頓。
「怎麼了?」陸征敏銳追問。
「沒什麼」,老闆擺擺手,「倒是有人跟我說昨天晚上瞧見過幾個生人,應該是剛來的。其中有一個棕色頭髮的小伙子,倒是跟你們形容得差不多,長得挺秀氣。」
陸征心臟重重一跳。
「可惜他不是Omega,連點信息素都沒有,估計是個Beta。」
「和他一起有幾個人,長什麼樣?」直覺讓陸征不肯放過任何一絲機會。
「這我哪知道?」老闆搖搖頭,「既然不是Omega,我就沒繼續問下去了啊」。
「……」
幾秒過後,他看著陸征幾乎要把自己釘穿在原地的目光,終於妥協開口:「好吧,那我再去打聽打聽。」
*
白榆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眼角垂落,神色淡淡的。
右手燒傷導致的瘢痕猙獰可怖,已經隆起淡紅色的增生,細密的癢痛順著手指攀上神經末梢,但他好像渾然不覺,目光空洞地盯著前方。
「你到底在看什麼?」蕭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除了陳舊斑駁的牆壁,面前什麼也沒有。
而白榆的目光仿佛穿透虛空,看向另一個不存在的世界。
無法抑制的煩躁一寸寸蔓延,蕭尹擰緊眉心,盛怒之下抬手把桌上的東西掃落在地。
玻璃水杯登時四分五裂。
「你他媽究竟想怎麼樣?!」蕭尹恨恨地低吼起來,一把捉住白榆右手,「你想幹什麼,嗯?想死還是自殘?我成全你!」
聽到響動,門外值守的人立刻衝進來,看到地上一片狼藉。
「沒事,你們都出去。」蕭尹深吸幾口氣,按捺下簡直想把人撕碎的衝動,強迫自己恢復冷靜。
他彎腰拾起被砸碎的玻璃杯,半蹲在白榆身側,放緩語氣:「你腺體受傷,體內激素水平波動很大,心理狀態難免受到影響。這裡不是久留之地,等過一段時間我會把你安置妥當,也會請專業的醫生,只要你肯聽話,我保證你會沒事,一切都會像從前那樣。」
白榆依然沒有回應。
他仿佛聽見了,卻又好像沒有聽見,渾渾噩噩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陷入一場又一場悠長的夢境。
時間的洪流裹挾記憶碎片沖刷而來,鋪天蓋地將他席捲進去。他的一生遇到過很多人,來了,又走了,有的轟轟烈烈,有的悄無聲息,有笑容、有苦澀,有撕心裂肺的背叛,也有刻骨銘心的溫暖。
窗外的天空灰濛濛的,遠處雲層聚攏又飄散,在記憶的長河裡浮浮沉沉。
耳邊水流潺潺,像極了那曾經湍急的河底。白榆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被意識的洪流吞沒……
「砰——砰!」
村落寂靜的傍晚被突如其來的槍聲打破。
蕭尹猝然起身,第一時間就把白榆往裡間一推,吧嗒一聲鎖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