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一起摔得粉身碎骨,要麼一起活著爬上去。」白榆只留給他一個側臉,「十多米而已,別說你不行。」
陸征被猝然噎住,還不及他反應,只見白榆握刀換成左手,右手托起他的腰側,已然發力向上!
陸征經歷過很多次懸崖攀登,可被人托著往上爬,還是頭一次。
他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人的身手與反應速度,早已超越了人類基因所能賦予的極限。
一直以來,陸征都只相信自己。但這一次,他必須全然相信另外一個人的判斷,並且無條件配合。
濕漉陡峭的岩壁、碎裂的冰層,都讓在裂谷中攀登無比艱難。陸徵收回匕首,把力量集中在右臂,手背上青筋隆起,抓握力發揮到極致。
他們緊密配合,又互為支撐。
白榆調整著呼吸,把精神力全部貫注於此。
他是末世時代被創造出來的頂級實驗體,是那麼多為實驗而犧牲的人中唯一存活下來的奇蹟。
他絕對不可以放棄!他必須把陸征帶出這片冰原!
天空的光亮越發明朗,陰暗幽深的裂谷被踏在腳下,終於,兩人翻出裂隙,雙雙撲倒在雪原上。
白榆疲倦地闔上眼睛,急促喘息著。腰帶還與陸征扣在一起,但他已無力去拿。
他仰面躺在厚重的積雪裡,鬆軟的雪堆沒過臉頰,靠近皮膚的冰晶被溫度所化,融成水滴,沿著下頜線滴進脖頸。白榆驀然打了個哆嗦,然後出人意料地笑出聲來。
他邊笑邊咳,用手背遮住刺眼的陽光,蜷起了膝蓋。
「你笑什麼?」陸征支起半邊身體,撥開他捂著眼睛的手掌。
「我在笑這天意。」白榆嗆咳出了眼淚,用拇指抹了一把。
「我有時候真不清楚,老天究竟是眷顧我,還是懲罰我。」
「15年前那場災難,我活下來了;高能量輻射造成的死亡,我也躲過了;即便成為了實驗體,我也那批人當中唯一的倖存者。」他說著緩緩睜開眼眸,「就算失去記憶到了13區,在研究所里整整兩年,我都挺過來了,還遇到了你。」
「陸征」,白榆忽然伸手,撫上他近在咫尺的臉龐,目光沉靜,「我們在衛城大難不死,在荒原里走到現在…」
「我忽然想通了。命運給予的挑戰,我全然接受,賦予的幸運,我也不能辜負。」
他微笑起來,捧起陸征的臉頰,輕輕吻了上去。
「我愛你,陸征。」
風雪在眼中揉碎,化成冰原上的點點星光 。
「我命運中最珍貴的幸運,就是遇到你。即使我記憶殘缺不全,但我也能真實地感受到自己內心。」
白榆話還未說完,唇齒就被用力堵住。
陸征緊緊抱住他,加深了這個吻。連日來的傷痛、壓抑、疲倦和絕望在這一刻一掃而空,他情難自抑,體溫在心臟的狂跳下急劇升高,葡萄柚信息素的氣息如過電一般,攀骨而上。
白榆眼尾微紅,纖長的睫羽在深吻中顫抖著。陸征的回應像是崩斷理智的最後一枚落子,轟然撞進心裡,燃起一片滾燙。
「白榆」,陸征惦記著他的病情,戀戀不捨地放開這個吻,又親了親他的耳畔。
「你的眼睛很漂亮。」
「從我見到你的第一面起,就撞進了我心裡。」
「我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愛上誰,我以為敞開心扉是一件很難的事。直到遇見你以後,我才恍然發覺,原來這一切都順其自然,是這麼容易。」
他眼含笑意,伸手把白榆從雪地上拉起。
「走吧,我們一起出去。」
陸征絲毫不顧及背上的傷,固執地把人背了起來。
冰原上的風呼嘯著像是不會停歇,白榆沉浸在陸征溫柔如海的眼底,脫力地伏在他肩頭沉沉睡去。
漫天風雪掩蓋了來時的腳印,他神志昏沉,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
雪松信息素的氣息漸漸淡了,陸征呼吸漸重,步伐也越發踉蹌。
「快了,這裡地勢落差變大,植被也開始多了起來。」
「白榆,再堅持一會兒,我們很快就能走出去。」
模糊不清的印象中,安撫的話語斷斷續續傳來。
白榆病勢沉重,起先還能勉強撐著精神回應一聲,到後來,已然分不清現實與夢境。他竭力想清醒過來,卻掙扎著卡在喉間,發不出一絲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