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起起伏伏的顛簸之中,外面下起了小雪。
雪落星河,一夜入冬。
吉普車嘎吱一聲停下,陸征打橫抱起已經睡熟的人,走進了自己的值班室。
白榆是半夜醒來的,恍然發現自己睡在一張鐵質的單人床上,房間門微闔著,透過門縫能看到外面暖黃色的燈光。
他躡手躡腳起身,拉開了房門。陸征正伏在案頭,徹夜工作。
「你去睡會兒吧」,白榆意識到自己占了這間值班室唯一一張床,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困,在醫院裡耽擱太久,還有些事要處理。」陸征泡了一杯黑咖啡,手中的筆沒有停下。「天色還早,你再去睡會兒。」
白榆剛想勸一勸,視線卻忽然落在窗外紛紛揚揚的飄雪上。「下雪了?」
「嗯」,陸征聲線低沉,嘆了一口氣。
「今年的雪,比往年又提前了。」
第24章
白榆起初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這兩年都被圈在研究所的恆溫觀察室里,已經失去了季節的概念,也記不得嚴冬的滋味。
接下來幾天,雪越下越大,從零零碎碎的飄雪一路升級成特大暴雪,氣溫以令人吃驚的速度驟降。
短短三天過去,室外氣溫已降到至零下15度。
整個衛城都被厚達半米甚至一米的積雪覆蓋,極寒天氣的到來讓這座剛剛恢復生氣的城市,再次陷入困境。
能源會首先滿足於主城的正常運轉,分配給衛城的本就不多。為了驅散蟲族,這裡剛剛消耗了大量的能源儲備,加上大戰過後管道設施損壞,大半個城市都陷入癱瘓狀態。
城防所儘量維持著地下避難中心的集中供暖,但這並不是長久之計。避難中心設計的初衷是暫時躲避大規模空襲等突發災難,並不能為一百多萬人口提供長達整個冬季的住宿條件和衣食儲備。
緊急會議後,魏嵐下達了關於配額制進入地下避難所的命令,在確保12歲以下孩童和育齡期Omega可以全部進入的前提下,其他人群由所在管理社區按不高於30%的比例抽取避難者。
陸徵選擇留了下來。
這場漫漫寒冬,意味著至少數以萬計的人口死亡,極寒氣溫造成的停工停產,會讓整座城市陷入嚴重的物資緊缺。從過往的經驗判斷,在生存受到嚴重威脅的情況下,難免會爆發惡性搶掠事件。
白榆和特戰組留下的其他人被分在不同小組裡,有的負責外勤救援,有的負責設施搶修,而他自己則被安排進入地下避難所維持秩序。
避難所8人一個隔間,擠得滿滿當當。每日統一工作、固定兩餐,一周可以洗一次澡,跟監獄裡的模式差不多。
日復一日枯燥、難捱的生活難免發生摩擦。更令人擔憂的是,數量稀缺的育齡期Omega突然聚集在一起,引起了人群中不小的騷動。
各種信息素交織的氣息在避難所蔓延開來,為爭奪Omega大打出手,甚至違背Omega意願、發生強迫行為的事件越演越烈。
白榆本來還能換班休息,很快就開始連軸轉,工作變成了五加二,白加黑。
連續八天工作結束後,好不容易逮著個休息的機會喘口氣,剛歇下來就瞧見門口熟悉的腦袋冒了出來。
周舟晃了晃手中提著的泡麵,對他咧嘴一笑。
避難所成日裡只有壓縮餅乾和土豆湯,都快忘記正常食物的滋味。白榆一邊滋遛滋遛吸著香氣四溢的泡麵,一邊向他詢問外面的情況。
「不太好。」周舟無奈道:「外面已經到零下二十度了。」
「這幾天陸陸續續死了不少人,起先多是些年紀大的老人,但現在就連年輕人也扛不住了,血管驟縮,還來不及搶救人就沒了。」
「供暖的管道設施修復怎麼樣了?」白榆皺了皺眉。
「修好又怎樣。可供使用的能源就這麼多,百分之六七十都要供給主城,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更加難熬,不會有多餘的資源給到這兒的。」周舟嘆了口氣:「對了,你這兒情況怎麼樣?我聽說前兩天爆發抗議了?」
白榆搖頭:「也不樂觀。避難所的水管都被凍裂了,有時候只能靠煮雪水飲用,根本來不及過濾,得病的人也不在少數。」
「而且他們與親人隔絕,難免擔憂,最近要求全面開放避難所,開展大規模全城救援的呼聲也越來越高,但我們儲備物資有限,已經維持不了多久了。」
兩人說了會兒話,周舟剛喝了幾口熱水有些暖意上頭,腰間的通訊器就急促地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