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歷成疑,遲早有一天會瞞不住。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他們聯手導演的一場戲?畢竟主動暴露,往往是取得信任的門票。」
「我想過這種可能性。」陸征接過話:「但他的確在研究所待了整整兩年,難道他真的有把握能出來,進入到我方內部?」
李雲峰道:「研究所的買家非富即貴,也許他遇到你、進入隊裡是一個巧合,但以他的資質條件被人看中挑走,進而接觸到我區的核心情報,只是遲早的事。」
陸征無言以對。
辦公室再次陷入安靜。李雲峰不動聲色地看著陸征,後者一言不發,緊抿的唇線透露出內心不可動搖的堅持。
「陸征」,鬢髮已經花白的老領導摘下眼鏡,抽出一張紙仔細擦拭起來,熬夜凹陷的眼圈更加明顯,緩慢的動作里似乎透出一股無奈。
「你的決定,我本不想過多干預,年輕人嘛,誰沒有走過彎路。不讓你碰一碰,是不會長記性的。」
「但是」,他把眼鏡重新戴了回去,目光深沉:「有些事可以試錯,但有些事,是連萬分之一的後果都承受不起的。」
「一年前,我們的情報人員曾截獲過12區軍部的絕密信息。」
「他們丟失了'零號'」。
陸征眼皮一跳。
「我們猜測這也許是某個人的代號,而這樣的代號,顯然有某些特殊的含義。」李雲峰後背往椅子上重重一靠:「陸征,我在想秦博士的話,也許不無道理。」
這句話音量不大,但陸征的臉色霎時間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監控室里的一切李雲峰都知道,甚至這裡發生的一舉一動,都盡在他掌握。
李雲峰是那種面相上非常溫和的人,但那只是表象,幾十年生死歷練打磨出來的敏銳、強硬和駕馭全局的鐵腕手段是刻在骨子裡的。
「不過好在我們也不是完全被動。」他繼續道:「無論白榆真實身份究竟是誰,我們還是有辦法讓他聽話,甚至為我們所用。」
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陸征心頭,讓他不由自主繃直脊背。他聽到李雲峰說:「我可以允許你繼續把他留在隊裡,放在眼皮子底下。但我有一個條件。」
「你必須標記他。」
「不行!」陸征幾乎在瞬間就斷然拒絕。雖然高階Alpha的標記會讓Omega陷入臣服,但他無法忘記在研究所里初見白榆時的情形,也絕不允許那雙琥珀色的眼瞳里再出現那樣恐懼的神情。
他似乎意識到自己的態度太過生硬,又道:「白榆被關在研究所里兩年了,什麼方法沒試過,沒有任何一個Alpha能夠標記他。」
李雲峰點燃一根煙,從扶椅里緩緩起身:「訓練基地出事的那天夜裡,在醫院長廊里發生過什麼,你應該還記得吧。」
他在浮沉的煙霧中道:「這個任務或許別人完成不了,但你一定可以。我可以理解年輕人的赤誠與執著,但不要忘了,你的首要職責是保護13區的安全。」
「去吧,現在距離向軍部匯報還剩4個小時,我在這等你的決定。」
「對了」,李雲峰補充道:「他的病房已經轉到了頂樓的單人間,你最好快一點去看看。」
像什麼東西重錘在胸腔里,強烈的不安從心頭急劇蔓延,陸征走出辦公室後,腳步不由地越來越快,到後來幾乎奔跑起來。
「陳曉意!」他用通訊器直接撥通了醫務值班室的座機,幾聲滴嘟之後,接通的卻是另外一個聲音。
「哦,陸中校。不好意思,陳醫生剛被指派執行任務去了,我是方聞謙,您有急事嗎?」
「沒什麼……不用了。」陸征掐斷通訊,心情瞬間沉入谷底。
可怕的猜想在他推門而入的剎那,得到了清晰的印證。
才短短四個小時不見,白榆的狀態已經可以用瀕臨失控來形容。
被壓抑已久的葡萄柚信息素緩緩瀰漫開來,讓陸征喉頭一窒。
濃郁甜美的氣息如同天羅地網當頭罩下,帶著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誘惑。陸征心跳突然加快,生生用強大的意志力才平復呼吸。
白榆蜷縮在冰涼的牆角,雙手緊緊抱住膝蓋。他的聲音沙啞而滾燙,一字一字如同誅心:「陸征,這就是你所說的信任?」
被注射大量激素的後頸腺體已經紅腫,白榆琥珀色的眼睛裡布滿血絲,冷白的皮膚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他全身顫抖,目光如刀一般死死盯著眼前的人。強烈的酸澀哽在喉間讓他幾乎無法開口,只能咬住嘴唇,直到滲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