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
夜深無月,朔風凜冽如刀,砂礫子似的密雪被冷風吹得打轉,大片大片地砸落下來,城隍廟的後巷空空蕩蕩,只有一間小院燈火微明。
堂屋的青磚上,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被捆成了肥粽子,臉色漲得好像豬肝,口中的麻核剛被取出來,他便呼哧著破口大罵:「哪來的蟊賊,好大的狗膽!可知道本官是誰?竟敢,竟敢當眾劫擄當朝命官!當真是活膩了吧?!」
「呦呵,還知道自己是朝廷命官呢?那敢問大同同知宿娼狎妓,按我大周律法,該當何罪啊,薛襄薛大人?」沈釗挑了挑眉,語氣譏嘲。
聽見對方直接報出了自己的名號,薛襄的怒容頓時僵住,不由得警惕地打量著眼前人,「你究竟是誰?」
「爺是你祖宗!」沈釗一嗤,抻了抻手裡的長鞭,「問你的話倘若老實答了,我還能給你送回那玉華樓姑娘的繡床上,若是不老實,呵,也不必我多說了吧?」
見他這模樣不甚好惹,薛襄下意識舔了舔唇,迅速壓下心頭怒意,換上一副客氣些的態度:「何事?」
沈釗道:「前大同知府吳中仁自焚前一晚,你曾在府衙見到他和一中年男子會面,而那男子便是先平嘉長公主駙馬,我說的是也不是?」
薛襄臉色一凝,目光閃爍了半晌,才訕笑著反駁:「公子說的話,本官聽不大明白,本官也不曾見過什麼駙馬。」
「那我怎麼還聽說,」沈釗的嗓音冷下來,仿佛帶著鋒利的冰碴,「吳知府並非自焚,而是有人想要滅口,當晚是沈駙馬將他救了出去,他們二人藏身進華嚴寺,可不過隔夜,就有人藉口捉拿瓦剌細作帶兵搜寺,逼得沈駙馬孤身引開追兵,下落不明,而那個帶兵的人,似乎就是薛同知你吧!」
薛襄登時神色大變,不可置信地盯著沈釗。
沈釗冷笑道:「可知我是如何知道的?」
薛襄的聲音發著抖,「是吳中仁……?」
「嘖,倒也不算太蠢。不錯,前些日子我剛剛見過吳知府。怎麼,你可還敢抵賴?」
薛襄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自信此事在大同做的十分乾淨,就連帶兵搜寺也是在夜間,甚至不曾調動官差,用的都是私兵,雖然讓吳中仁又僥倖逃脫一次,但差點就能滅了他的口,只是偏偏有錦衣衛出來壞事,將人劫走,既跑了吳中仁,又沒抓到沈鏡湖,害得他挨了寧王殿下好一通責罵。
難不成是錦衣衛已將事情回稟皇帝,吳中仁面過聖,京里便派人來查問此事了?
薛襄驚出一身冷汗。
但轉念一想,以他在此案中的所為,就算京里來人,也還有騰挪餘地,更何況聽寧王殿下的口風,似乎和那錦衣衛都指揮使搭上了線……
「是又如何?」薛襄心裡稍稍有了點底,強撐起一口氣反問,「犯官吳中仁私販火器,本官帶人追查,這不也是職責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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