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家這般小有家財的人家,家中孩子自打出生起就被鞭策上進,可等他入學之後,見到許多身份更高的人,吃穿用度不須說,更關鍵是他們可以請來更好的先生,跟這些人相比,他除了苦讀就別無出路。
身份再高一些的人,那些人不必像寒門子弟自謀出路,他們的路早就被安排好了,一輩子什麼都不愁,除了自由。
黃有功很羨慕賀文嘉,幼時聰慧且從小有名師教導,少年時自由且有家人疼愛,如今長大了又有心有靈犀的青梅相伴一生。
多快活啊!
黃有功直言不諱對賀文嘉的羨慕,朱潤玉又何嘗不羨慕呢。
成不了賀文嘉,但他可以成為賀文嘉的朋友,跟這樣一個心正且心胸開闊的朋友互相鼓勵,人生中若是碰到小難大坎,想必也能好挨過些。
茶杯列開一排五杯,提起茶壺緩緩注茶,朱潤玉笑道:「不和文嘉比,咱們這樣的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了。」
能讀書就比千千萬萬的人幸運,能考中秀才、考中舉人,那就是人群中的佼佼者,他們的前途光明得很。
石勻進來一撩袍子坐下,笑道:「怎麼著,一進來就聽到你們自誇,想必這次會試信心十足啊。」
「談不上信心十足吧,咱們不到而立之年就能進京趕考,縱使……難道不算人中俊傑?」
「人中龍鳳比不了,人中俊傑那肯定算一個。」
黃有功笑著跟朱潤玉以茶代酒碰一杯,英雄所見略同。
石勻笑著搖搖頭:「我虛長你們幾歲,比不得你們心氣兒高了。」
這時張氏進來了,過去跟魏氏坐一塊兒,魏氏親手給她遞茶。
張氏笑問:「只我們?梅娘子沒來?」
「沒來,他們小夫妻一塊兒,估計嫌我們礙著他們了。」
張氏捂嘴笑:「這話可別去梅娘子跟前說,她肯定羞澀得緊。」
「漁娘不是那樣的人,你若是知道她去過多少地方,就不會這樣說了。」
魏氏還是魏小娘子時就認識漁娘,她嫁的丈夫又跟漁娘的夫君是同窗好友,如今還能一起出行,魏氏心裡對漁娘就更親熱了。
幾人正說著話,賀文嘉和漁娘進來,賀文嘉笑道:「聊什麼呢,我想去先生那兒坐坐,你們去不去?」
黃有功、朱潤玉、石勻都站起來:「同去!」
男人們走了,屋裡只有漁娘、魏氏、張氏三個女子。
魏氏笑道:「若是石舉人的夫人也去京城就好了,咱們四人一塊兒說笑,也能湊一桌骨牌,就不嫌路上無事可做了。」
張氏頭一回出遠門,她不嫌路上無事可做,她指著窗外的江景:「我讀《山河暢遊·江南》篇,江湖浪人在遊記里寫,兩岸青山相對出,一灣清江向東流。咱們和江湖浪人賞同樣的美景,這樣令人高興的事,哪會覺得無趣。」
魏氏也說:「我也是看了《山河暢遊·江南》這本遊記才想去江南看看。」
魏氏親熱地挽著漁娘的胳膊:「原本出門讀書、科考、行商都是男人們的事,咱們女人若無大事誰敢出門呀。多虧了有漁娘做例子,我叫我夫君去找我公婆說了幾回,才叫他們答應我這回隨夫君出遠門。」
「巧了不是,我家也是差不多。我夫君原也沒想帶我出門,這次也是因知道梅娘子要去京城,我夫君回來冷不丁問我要不要跟她一塊兒去。」
張氏笑道:「當時呀,我一點猶豫都沒有,把我家大郎交給我婆母帶,收拾收拾就隨他出門了。」
「你家大郎幾歲了?」
「元吉十四年春天生人,如今三歲半了。」
魏小娘子成婚一年多,至今還未有孕,羨慕道:「你和黃舉人都是開朗性子,想必生的孩子也好帶吧。」
「好歹,大郎性子像他爹,是個心寬的,我和他爹要走,他還樂呵呵跟我們揮手呢。」
「真好呀。」
說到兒子漁娘插不上話,等她們兩人說完了,漁娘才問:「張姐姐走得急,不知可準備冬天的穿戴了?」
「哪裡來得及準備,走時本想從家中拿些布料棉花,在路上好做厚衣裳,到了京城就能穿。後來又想著江南的衣料更便宜,從家中帶還不如去江南買新鮮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