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咱們江南富裕,下放到江浙一帶的官員都把咱們當肥羊宰,每到一任新官兒就要刮一回地皮,咱們做生意的人家上頭沒個做主的人,只能忍著。」
「前朝的官員到江南上任也貪,不過再貪也比不上現在。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位不喜江南世家抱團,上行下效,那些官員更是打定了主意要欺負咱們。」
林氏皺眉:「都這樣貪?一點不講規矩?」
「有什麼規矩可講,咱們有錢無勢,可不是被人家壓著欺負嘛。」
苗氏嘆氣:「堂嬸,明年你們去江南走一回就知道,別看江南照樣繁華熱鬧,主街上最賺錢的鋪子,運河兩岸最大的作坊,大都換人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梅家也想換個當權的攀附,可真有權的人,他們想攀附也攀附不上,也不知道攀附誰去,只能尋摸些旁的官員,大把銀子砸進去,且先混賴過著吧。
「外人看咱們梅家還算過得去,不知情的還能白話一句手眼通天,可誰知道咱們為了維持這點人脈,費了多少銀子。」
聽堂嫂說了一大堆主支梅家的難處,漁娘吃完一把魚皮花生,拿帕子擦擦手,問道:「聽大堂哥講,長風堂那邊打算遷回淮安了?」
「三叔祖確實有這個意思,不過還沒定下。三叔祖一家明年清明節也會回淮安祭祖,那會兒才有個準話。」
苗氏隱晦地說起長風堂過得不寬裕,如今只靠著三叔祖一個人支撐門庭。雖然還有些鋪子良田,到底一大家子人呢,等三叔祖沒了之後,下面的子孫分一分就不剩下什麼了。
「三叔祖家三個男丁,都不擅讀書?」漁娘有些好奇。
苗氏笑著看了漁娘一眼:「說句得罪三叔祖的話,咱們梅家讀書的根子,還是從你祖父開始的,三叔祖雖跟著你祖父讀了幾年書,到底慧根不及,家里的兒孫沒教出來,也沒甚可說的。」
「我聽說三叔祖家大兒子已得秀才功名?」
「是得了個秀才,以後考中舉人,也能代了三叔祖的差事留在萬安縣當教諭,算是三叔祖給家里留的退路。」
按照三叔祖的打算,他家里老大留在萬安縣繼續讀書,家里其他兩兒兩女,估摸著明年開春都要去淮安。
男丁經商,閨女選一戶好人家嫁了。
三房那邊跟他們二房來往不多,林氏今日從苗氏嘴裡聽說三房那邊的事,也有些感慨,族裡沒個撐得住承繼之人,不到三代家族就要散了。
他們二房這邊,也就是賺錢的本事比三房好些,加之兒女少,家財不用分薄,如此這般瞧著,才比三房過得好點。
苗氏望著林氏道:「堂嬸,侄媳說句實誠話,您別生氣。」
「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說什麼,哪裡就值得生氣了。」
苗氏語氣誠懇:「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咱們梅家原來能掛住世家譜的尾巴,一是咱們梅家族內團結,會做生意的族人多,也有人脈關係可用。咱們梅家想再爬起來,還是得勁兒往一處使。」
「去歲清明祭祖時,族老們話里話外都有怪咱們這一支的意思,埋怨咱們主支占著梅家大部分家財,卻不頂事,不能把族人們都帶起來。」
如今族裡的旁支們,往前數幾代,人家祖宗也是主支,說起祖上的風光時,就會越哀嘆一代不如一代了。
梅長同當著這個族長,卻沒給族裡做多少事,不滿的人越發多了,有幾家故意挑事兒的人想撇開主支,分了族裡的財產另謀出路。
「雖然都姓梅,到底有個遠近親疏,三叔祖家,您家,跟我們家都是一家人,梅家的家業分到我們三家手裡,也比落在旁支手裡好。您說是不是?」
林氏陷入了沉思。
苗氏在這邊跟林氏漁娘訴苦,梅長湖和梅羨謹叔侄二人也在說家里的事。
還是那句話,梅家表面風光,內里卻也不太平,希望二房三房都能搬去淮安,一大家子團結起來共謀前程。
梅羨謹和苗氏夫妻倆說的都是實話,梅長湖和林氏兩人聽了心頭有些難受,漁娘一看,這可不行。
漁娘累歸累,一下午都沒回自己院子休息,愣是等到晚上用晚食後,漁娘拉著爹娘說話,還把二郎叫來坐著。
「爹,娘,你們不會真動了回淮安的心思吧。」
梅長湖直接道:「你別胡說,我可沒有說要回淮安的話。」
「一點都沒有這個想法?」
「沒有!」
漁娘稍微鬆了口氣:「沒有就好,我害怕你們倆被堂哥堂嫂說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