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遠了,院子裡只剩黃小花一個人站在原地,手裡還提著一袋豆腐。
豆腐還冒著熱氣,她卻覺得手心發涼,胸口像堵了一團棉絮,悶得慌。黃小花站了好一會,才低下頭看了眼手裡的豆腐,像是才記起自己來這兒的理由,默默轉身往回走。
第68章 那日之後,黃小花便沒再……
那日之後, 黃小花便沒再去過隔壁。
一來是臘月將至,氣溫驟降,山風夾著霜氣灌進屋來, 吹得人骨頭裡都透著冷。田裡活計清了,入山也愈發危險,她索性在家待得更勤些, 親自照料阿婆, 也能多抽些空做些年節前的準備;二來是那頭「好事將近」,她總覺著, 再去敲門、再張口請人幫襯,終歸有些不合時宜。
她自己也說不清這念頭是從哪一日起的, 只是忽然間,就覺得既然是隔著一道矮牆, 還是該將界限攏一攏才對。
可世上的事偏就由不得人算。
不過五六日光景,這樣的清淨就被一陣突兀的敲門聲打破了。
正是快吃早飯的當口,她在廚房裡幫阿婆添柴燒水,灶火燒得正旺, 鍋蓋邊泛著一圈圈白汽,濕氣氤氳。她聞聲擦了擦手,快步去應門, 抬眼一看, 門口竟是秦叔, 身後一架輪椅,裡頭坐著的是顧長淵。
他裹著一件暗青袍子, 外頭又搭了件厚實斗篷。今日風大,他額側的碎發被吹得有些凌亂,一縷垂在眉間, 襯得臉色比往常更蒼白些。沒戴帽子,呼吸間透著寒氣,眉眼仍是舊日溫潤模樣,只是望著她時,似帶了一瞬不易察覺的遲疑。
「黃姑娘。」 他微頷首,聲音壓得很輕。
黃小花一時怔在原地,尚未來得及說話,秦叔已在旁替他開口:「姑娘莫怪,今兒一早沈昭和我得趕去鎮上辦事,聞淵也要進山採藥,院裡轉了一圈,竟沒人能留下來照應。這不,只得叨擾你一日,能不能勞煩姑娘幫著照看一下我家少爺。」
他說著,略帶幾分歉意地指了指腳邊的食籃:「午飯、茶水都備下了,不勞您費心。傍晚我們就回來,不會耽擱太久。」
黃小花指尖還沾著些微濕,站在門內看了他們片刻,才輕輕點頭,讓出半扇門道:「進來吧。」
秦叔應聲推著輪椅進了院子。快到門口時,她才想起自家堂屋也有個不低不高的門檻。她快步上前掀起門帘,正要伸手幫忙抬輪椅,卻被顧長淵低聲制止:「我來吧。」
秦叔便俯身去扶他。
顧長淵微一頷首,左手撐住輪椅扶手,身子緩緩傾前,想自己起身。但一用力,身形便不太穩,黃小花趕緊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他的手肘,攙他站穩,秦叔則趕忙將輪椅搬進屋內,再和小花一前一後地合力扶著他坐了進去。
好一番折騰,讓顧長淵額上微沁了汗,原本蒼白的面色也染上一點熱意。
堂屋陳設簡單,一張八仙桌,兩條杉木長凳,桌邊支著一隻銅火盆。火盆里余炭未盡,星星點點的紅光隱在灰下,照著幾隻粗瓷碗和桌上一把老陶壺,壺嘴邊還隱約有些茶垢。屋角靠牆堆著些柴禾和一些雜物,門縫微開,風一吹,窗紙便被帶著微微顫了幾下。
顧長淵坐定,抬眼望了望這間小屋,目光在火盆上略略停留,又回到秦叔身上。
秦叔見他點了頭,便也不多言,拱手道:「那我便先走一步,傍晚來接人。」
「好。」 黃小花應了,送他出門。回屋時順手提起火盆上的銅壺添了水,壺底落回炭火中,「啪」地一聲響,屋裡熱氣升騰,頓時暖了些。
門扇合上,風聲頓止,屋裡瞬時靜了下來,只余火盆中炭火偶爾「啪」地輕響幾聲。
他坐在那兒,身子半倚在椅背上,眼睛亮亮的,一直落在她身上。
黃小花在這樣的注視里抿了抿唇,走到他身側,先將輪椅輕輕調了個方向,讓他面朝門口坐,避著冷風。又回身去牆角抱來舊棉墊,小心墊在他膝邊,擋風也防寒。秦叔帶來的食籃她也一一打開,把點心、陶壺、茶杯都擱在他夠得著的地方,順手蓋上一塊乾淨帕子。這一番安排妥當,她卻忽然站在那兒,不知接下來還該做些什麼說些什麼才好。
幸好阿婆叫她:「小花,誰來了,來搭把手」
她一愣,忙應道:「哎,來了……顧長淵,風大,你注意別著涼。」
她說著轉身往灶前走,去添柴火。火舌在灶膛里輕輕翻卷,鍋蓋邊再度冒出白汽,她的指尖被灶火烘得發乾,心裡卻不知怎的微微有些發漲——
「誰來了?」 阿婆又問了一遍。
「隔壁顧先生。秦叔說他們都不在家,托我們照看他一日。」
「那感情好哇!」 阿婆在屋裡笑著,「我都好幾日沒見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