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頌聞言,挑眉一笑,神色不動:「結盟?陸寨主如今占著十里長山,易守難攻,想必還不至於到求存的地步吧?」
一旁,顧長淵緩緩放下酒杯:「趙將軍誤會了,我們從未想要獨立。」
趙頌聞言眸光微轉落在他身上,語氣不疾不徐:「顧少將軍昔日少年封狼居胥,如今卻作為十里長山的一員出現……不知你今日所持何立場?聽聞,你父親如今仍舊率領鎮北軍,坐鎮京畿,奉齊皇為正。」
話音落下,廳內的喧囂驀地一頓。
趙頌此言,不僅是試探顧長淵的態度,更是在問舊齊余脈於他,於十里長山還有多大的影響力。
顧長淵聞言,神色如常,指尖緩緩摩挲著酒杯,片刻後,淡淡開口:「趙將軍既然知道我父親的立場,便也該知道我今日坐在這裡,就說明了一切。」
趙頌目光一凝,眼底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芒:「哦?」
顧長淵緩緩抬眸,目光沉靜,語氣清淡卻字字擲地有聲:「齊國敗亡已成定局,天下已非舊時天下,舊齊還能苟延殘喘幾時,恐怕將軍心裡也有數。我顧家一門世代為將,乃是為國為民而戰,而如今天下大亂,舊齊為自保棄北境百姓於不顧,又有何資格再掌我顧家軍的兵符?」
他微微頓了頓,目光緩緩掃過廳堂眾人:「舊朝已是明日黃花,我顧長淵今日隨我主君前來,便只問一句——今日之天下,何處才有未來?」
四下一片寂靜
趙頌凝視他片刻,忽而朗聲一笑,端起酒杯,眼中多出幾分深意:「好!少將軍果然乾脆。」
一番恭維之後,趙頌話鋒一轉,目光重新落回陸棠身上,似笑非笑:「那不知陸寨主今日所求,又是何種盟約?」
陸棠淡淡一笑,緩緩開口:「趙將軍南疆稱雄,而十里長山處於南疆邊境,進可攻,退可守。我們不求割據一方,但求互通有無,共享情報,在必要之時互為犄角之勢。」她抬眼,語氣誠懇:「若趙將軍有令,十里長山願為南疆門戶,抗敵於外;相應地,也望將軍願助我們穩固後方。」
趙頌眉頭輕挑,神色間浮現一抹若有所思。
顧長淵的指尖輕輕敲著酒杯,語氣平緩:「如今北境朔庭虎視眈眈,南境李肅蠢蠢欲動,將軍應比誰都明白——亂局之中,孤軍難存。」
趙頌聞言,輕輕一笑,卻未立刻表態。他端起酒杯,慢慢飲了一口,將杯子擱下,目光仍落在陸棠身上,語氣似緩實緊:「陸寨主一番話,聽來確有幾分意思……只是趙某手中不缺兵、不缺地,也不缺糧草,結盟之利,倒還看不出幾分。」
陸棠並未顯露異色:「趙將軍不缺兵不缺糧,不過據我所知,辰國境內雖多鐵礦,然鹽鐵一向為朝廷所控,以至於真正懂得冶煉之人寥寥無幾。趙將軍守著一座金山卻無法享用,豈不是莫大的憾事。」
趙頌微一動眉,眼神微沉。
「十里長山流民眾多,不巧前些年正好收容了幾個懂得制鐵之人。若將軍願結此盟,不妨將鐵礦送至我處,由我山中冶之,煉成鋼鐵,再由山寨送回臨陽。如此一來,將軍不僅兵力強盛,亦能長久利刃在握。」
趙頌望著她,神情不變,眼底卻悄然多出一分興趣。片刻後,才放緩語氣繼續道:「如此說來,倒是有幾分誠意。只是——」 他微一停頓,帶上試探:「若我趙某應了此盟,十里長山可願歸附我麾下?」
此言一出,周遭的目光齊齊聚集到陸棠身上。
只見她神色不變,只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淡笑:「十里長山雖小,卻也不是誰的附庸。我父親生前未曾俯首,我陸棠更不會。但若趙將軍願與我為盟,日後同舟共濟、並肩而戰,十里長山,便是南疆最堅固的一道屏障。」
趙頌凝視著她,良久不語,似在揣摩她話語中的真假、底線上的進退。
半晌,他忽而大笑,舉杯而起:「好!有膽識,有氣魄。既如此——這杯酒,我敬陸寨主!」
陸棠舉杯與他對飲,目光清明,神色自若,毫無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