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停手?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暴喝一聲,疾掠而出,趁眾人神思未定之際猛地拔刀,帶著破空之勢直撲陸崢。
「爹!!」 陸棠猛地轉身,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什麼攥緊了,身體幾乎是本能般撲了出去,可她快,那人更快。寒光一閃,長刀直直沒入陸崢的胸膛,刀鋒破開血肉的悶響像是在陸棠的耳邊炸開,只見陸崢胸口劇震,身形一晃,血流如注,瞬間染紅了半邊衣襟。
「——不!!」
局勢陡然失控,魏頌的親信們回過神來,怒喝聲、拔刀聲幾乎同時響起——「殺了他們!」 寒光驟現,數道刀鋒破風而至,齊齊朝著陸棠與顧長淵斬來。
陸棠魚躍而起,刀鋒破空,寒光一閃,利落的斬斷一人咽喉。跟著沒有半點停留,順勢奪過倒地敵人的長刀,反手橫掃,鏗的一聲,穩穩架住另一柄襲來的劍鋒。
她心急如焚,想衝到陸崢跟前,想護在父親身邊,可前方已是刀劍如林,她方才踏出半步,敵人便已如潮水般圍攏而來,將她與陸崢徹底隔開。
局勢瞬息萬變,此地斷不可久留。幾乎在同時,陸棠餘光一掃,便瞥見她的身後——四面八方的敵人都在靠近,而顧長淵仍舊坐在輪椅上,以他如今的狀況一旦被人近身,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她的心猛地一沉。
沒有時間猶豫,陸棠的決策一如既往的迅疾果斷。她腳下驟然一沉,轉身半跪,一把攬住顧長淵的臂膀,低喝一聲,將他整個人從輪椅上拽了下來,甩到自己背上。
顧長淵一怔,幾乎本能地掙扎了一下:「陸棠——」
「閉嘴!抓牢!」 陸棠的聲音冷厲。她雙手緊緊扣住他的膝彎,腳下一蹬,挺身而起。而後用左臂牢牢鎖住他,右手重新緊握刀柄,眼裡是熊熊燃燒的怒火與不容動搖的堅決:「殺出去!」
話音未落,她已化作一陣狂風席捲入戰局,身影在血色中穿梭,刀光左右翻飛。她每一步都踏得擲地有聲,每一次揮斬都乾脆利落,避實擊虛,收放自如,一路向前,殺開一條血路。
顧長淵緊貼在她背上,與她呼吸交錯,心跳相和,耳邊是陸棠沉重的喘息與刀劍相交的金石之聲。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看準時機左手抬起,一箭破空,精準地貫穿一名正欲偷襲的敵人的咽喉。
她在前方拼殺出一條血路,而他用弩箭清理死角,為她掃除隱患。二人一前一後,攻守如一,破風而行,刀弩交錯,殺伐如流。四周血霧飛濺,殺聲震天。
不知過去了多久,他們終於衝破重圍。
如墨的夜色里,小院柴門已被鮮血染透,身後是遍地屍骸,而前方,是終於趕來的援軍。
他們終於安全了。
但陸棠的第一反應仍是回頭,目光穿透刀光劍影,望向父親所在的方向,面色蒼白,眼帶焦灼。
顧長淵的喘息微沉,心中明了她的焦心,沒有多言,只在她耳邊開口:「放我下來。」
陸棠回眸看他。
「靠牆。」 他聲音低啞,帶著一如既往的安定,「你放我下來,去救你爹。」
陸棠盯著他,眼底情緒翻湧不定。她的肩膀上還殘留著他的體溫,她知道他方才耗盡了氣力,可沒有時間容許她猶豫。她迅速半蹲下身,將顧長淵緩緩放下,幫他穩穩靠在牆邊,迅速檢查了一下他的狀況,他的臉色比剛才更蒼白了一些,額角沁著一層薄汗,唇色微微泛白,神色卻依舊冷靜從容,讓她稍稍放下心來。
「快去。」 顧長淵輕聲催促,語調裡帶著一種近乎溫柔的克制,「他還在等你。」
陸棠深深看他一眼,旋即重新握緊長刀,轉身沖入戰場。風聲獵獵,衣袂翻飛,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她走了,終於。
顧長淵緩緩垂下眼睫,背倚著冰冷的牆壁,緊繃的身體終於慢慢鬆懈下來。他的左手虛虛垂落,指尖微顫,鮮血正順著黑色的衣衫一點點滲出,悄無聲息的暈染開來,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若不細看,旁人根本無從察覺。
戰意褪去,他的身體開始發出真實的抗議。背上的刀傷極深,刀割火燎般的疼痛隨著一次次呼吸碾過四肢百骸。他努力的喘息著,死死咬緊牙關,左手扣著牆磚粗糲的紋理,試圖藉此穩住自己的意識。
「……喂,你……」 一道急促的腳步聲靠近,一名小兵匆匆奔過,看見牆邊的顧長淵,剛要開口,目光落在他雪白的臉上,霎時變了臉色: 「顧先生?!」
他快步靠近,伸手去扶,卻在碰到顧長淵肩膀時,觸到一大片浸透衣衫的溫熱血跡。來人倒吸一口涼氣,低頭一看,只見他身下的衣物早已濕透,深紅的痕跡正沿著地面緩緩蔓延開來,在低洼處匯成一灘觸目驚心的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