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間,咒罵聲在耳中爆跳,摻混了難以遏制的慘叫聲。
掌心尚未息屏的手機成為『同性i孽緣』的直接罪證,驚懼之下無處可供他躲藏,幾秒後,電子屏幕被鞋尖重重踩碎,蔓出蛛絲一樣的碎痕,重重摔在閣樓地板上。
滋啦。
地板劃開一道少年被狠力拖拽過的痕跡,小畫家被他的親生母親拉下可怖的深淵,那些眼淚通通蒸發不見,一聲含著求救意味的「我很想你」,始終未能夠傳達到大洋彼岸。
慘叫聲穿越記憶,似蛇行入肺腑,劇痛掐滅了一切夢境,青年江沅聲從絨枕上驚醒,他踉蹌著摔在地毯上,哭聲消失在無人深處。
那雙漆黑的眼眸空洞如死,他恍惚地心想道,原來如此。
——十二年前的小畫家曾攢下勇氣,試圖向他的戀人求救,卻被萬里藍海掐斷希望,又被紅色鞋跟踩成了懦夫,消失在漫漫舊日。
所以說,今夜哭聲的真正來源,不是疾病發作,而是當年困在閣樓里的那名『江沅聲』啊。
第19章 19 「不為什麼」
號啕聲、慘叫聲、咒罵聲、撕裂聲。
所有一切因時間久遠而顯得模糊,融化在生病導致的高燒里。
江沅聲枯坐在原處,漆黑的一雙眼徹底失焦,臉龐的淚痕早已乾涸。
他想,其實他對商沉釉一點也不恨。
他甚至理所當然地斷定,歷經十餘年折磨,愛或不愛無關緊要,他更想要讓商沉釉當他的狗。
但是可惜。他想。
作為我的狗,商沉釉如今實在不合格,吐真劑這類殘忍的藥物,卻被當作威脅我的籌碼。
甚至自始至終,商沉釉缺少反省,也沒有一句正面的道歉。
我真的很失望,所以接下來,我該怎樣教訓你呢?
眼瞳微眯,江沅聲含笑在心底條分縷析。可高燒作祟,病症不斷絞殺神智。於某個瞬間開始,黑眼瞳徹底失焦,再也望不見外物輪廓。
江沅聲感到不悅,他『嘖』了聲,心想怎麼又發作,雙眼全盲,這下什麼也看不見了。
所幸手指還能動作,他盡力攀了攀指尖,夠到那隻空了的酒杯,捏住杯柄打成碎棱,隨後狠狠向黑暗擲去。
下一秒炸出刺耳摔響,碎酒杯砸破了幾米外的酒龕,嘩啦幾聲,玻璃碎片到處蹦跳。很快,安防系統發出提示音。
還差一點。
江沅聲微微笑,猩紅光束下,他的面龐白得森然,恍若枯骨。他靜聽聲響來源,據此定位閘門的方向,隨即踩著幽魂般的腳步走近去。
警示紅光急促旋轉,江沅聲卻完全看不到,他抬手摸索過閘門上的總控裝置,指尖在各色鍵格上游弋。
很快,憑藉觸感,他確定了鍵格排布模式,再對應記憶中的總控設計。最終他毫不猶豫,精準摁下那枚標示緊急救火模式的「EFA」按鍵。
剎那間,高亢的警報聲轟鳴大作,響徹整個酒莊。
不過一分鐘,酒莊地下窖層的全體安保員被驚動,數十人爭先恐後地奔跑而來。
一片雜沓的腳步聲里,安保員們與紅光下的慘白人影打了個雙目正視,地獄一樣的猩紅畫面極富衝擊力,人群瞬間爆發驚叫:「Ooof!」
這場景和地獄撞鬼無差,不少安保員嚇得肝膽俱震,渾身顫抖地尖聲問:「How are U?」
『鬼』踩在遍地猩紅光點上,骷髏眼眶般的黑眼眸不眨不動,渾不似活物。江沅聲面龐慘白,薄唇卻猩紅得可怖。他唇瓣翕動,嗓音嘶啞又禮貌含笑道:
「不好意思,發生了一點意外。有人願意幫我撥一則急救電話麼,我必須儘快去醫院。」
無人敢回應,江沅聲在高燒里生出不愉,卻仍淺笑著道:「沒人麼?那怎麼辦,如果我死在這裡,會給各位帶來不小的麻煩呢。」
他踉蹌靠近半步,唇尖沁出血跡,色澤之濃觸目驚心。安保員們看到他指尖也滴落紅液,終於倉皇地回過神。
人群七嘴八舌地喧鬧著,有人撥給911,有人則去聯繫莊園主人Chio先生,還有幾位跑上前,詢問江沅聲是否需要其他幫助。
「嗯,當然需要。」江沅聲在嘈雜聲里微末輕笑,蒼白的笑容無辜又恬淡,「麻煩您打開語音撥號,我需要聯繫一位朋友。」
安保員照做,江沅聲報出的號碼被識別並撥出,很快有一道禮貌低沉的男聲接聽道:「您好,這裡是松川,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