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那人即刻從身後拎出一油紙包,雙手遞到她跟前。
容回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果然開始忽悠起自家母親來,「兒子受陛下之命,出京處理政務兩月有餘,昨日快馬回來,不等稍作歇息便受邀至顧尚書家……」
靖陽夫人繼續低頭看書。
那頭又傳來了聲響。
「昨夜再而做呈文至四更,清晨買了些糕點再急著趕過來。」
靖陽夫人頓了頓,放下話本。
到底心疼孩子也沒再說什麼,容回自從入仕以來勤懇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兩個月前同他提起成婚一事,她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以為他終於聽進去了,剛想安排他參與京中安國公夫人舉辦的春花宴,誰知第二日他竟一聲不響跑去了安州,這一去就是兩月。
她氣的是,他容仁清已經二十有三,她苦口婆心說起他的婚事,他絲毫不當回事。
「你自然是大忙人。」
「是,故而兒子不願成婚。」見靖陽夫人終於緩了神色,容回順勢說下去,「倘若整日忙於政務,無暇顧及妻子,不如獨身一人。」
於他而言,妻是深愛之人,需相濡以沫、互相陪伴。獨獨不能是出於只為成婚而娶妻,亦不能娶不愛之人,否則兩人都受困囿。
聽到這話,靖陽夫人卻忽而笑了,「我看你的大半事務,都是你主動求的。這回去林州,是做甚?那本是大理寺的事務罷,再不濟也有刑部,你一個丞相忙那些事作甚?」
容回到林州並非全無前兆,起初她也只懷疑是為了躲她才請纓跑到林州去。但後知後覺,事情沒那般簡單。
先是程綏陽的么子姦殺平民百姓之女,除了三十貫的喪葬費再無懲戒。後是寒門文人彈劾程家,然而諸臣為程家喊冤。程綏陽是京兆尹,此事便移交刑部審查,但是刑部尚書又是誰?是程綏陽的妹夫——顧啟,最後此事落到清正的刑部侍郎身上。
結果,果然是程家乾乾淨淨,一絲不敬王法的痕跡都無。
可當夜三更,容回便被急詔入宮。
再過兩日急忙去了林州,林州雖是北都,但也是程家旁支的天下。
大晉外戚實力強盛,光論程家在朝為官者便有一百多人,多年勢力盤根錯節。陛下年少繼位,亦是程家一手推上去的。程家是舊世族,本就勢大,如今是太后娘家人,更是囂張,逢世家官宦倒還裝裝樣子,不會真下手頂多在背後暗箱操作一翻,可若是碰上尋常百姓,面上說著和解,回去人便墜河的死,失足的死……可究竟為何而死,誰不知道呢?
這段時日,京兆少尹穆良朝也號稱患疾,兩月不朝,直到昨日顧家宴會才一同到場。
這不是巧了嗎?
靖陽夫人屈起手指一下下敲擊在案上,就等著容回忽悠她的話。
果不其然,他容仁清面不改色地咳起兩聲嗽來,「政務著實是忙。」
靖陽夫人
終於被他給氣笑了,扭頭望向楊周。
楊周見禍水東引,深怕自己被老夫人怒火殃及,連忙擺著手道:「老夫人,殿下怎麼會騙您呢?殿下完全沒必要拿自己的身體去主動求忙啊,這一去舊毒都復發了,你瞧他方才咳嗽……」
說著說著,他見靖陽夫人的擔憂浮上面頰,才轉而又說道:「夫人您看我眼下的青黑,全是跟著殿下忙活才來的,他也不允我休沐兩日……」
他越說越委屈,就差眼淚掉下來了。
容回一眼剔過去,這後半段話意味全明啊。
不過他確實許久未給楊周休沐了,今日看他表現不錯,多放兩日也無妨。
「楊周。」容回作勢打斷滔滔不絕的某人,一臉正色,「你到我院裡拿幾張銀票走,這幾日多陪陪你弟妹們。」
這是同意了,看來殿下還是有人情味的。
楊周克制住眼裡的光芒,麻溜地滾了。
倒是靖陽夫人這邊,一聽見「舊毒復發」幾個字便沒了方才的氣勢。自己的孩子自己疼,想著幾年前的事再忍不住紅了眼眶。
先皇突然暴斃,沒留下遺詔,亦不曾立太子。當時朝中分成兩派,一派支持陛下這位嫡長子繼位,一派支持容回這位高祖的嫡長孫繼位,兩派爭執不下。容回在朝堂上已然主動稱當今陛下為皇,自請離京半年,沒料到在途中失了音訊。
等再見到他時,落如她眼裡的儼然是個形銷骨立的身影。他身邊那個醫女說他早在京城便已中了毒,途中又碰上暗殺,差點撿不回命。
她每每想起這件事便不能自已。
「怎會復發呢,不是說不再遇到那種毒便與常人無異嗎?」靖陽夫人著急去拉過他的手,放在臉上探查體溫。=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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