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嗚~」九尾貓低嗚了一聲,細長的鬍鬚此時微微向前擺,顯示出一種略帶好奇的姿態。
第二天,江愉帶上畫具和九尾貓,再次來到遠郊的山林。
上次是小紙人送他出來,江愉沒有直觀感受到籠罩山林的幻境,而這次他要自己找那條宅邸入口的林間小道。
這對江愉來說卻並不難,他沒有依靠視覺,而是根據心臟指出的方向前行。
只要往某個方向走,他心口微悶的感覺會變得輕快,應該就說明方向對了。
江愉很好地利用上了與謝游的這份聯繫,不一會兒,他順利來到被幻境遮蓋的入口。
一個小紙人躲在樹幹後邊,看江愉出現,它探出腦袋,然後又一次變成小觀光車。
九尾貓趴在江愉腿上,森林的乾淨氣息讓它輕輕晃動尾巴,比起人類社會的市區環境,遠郊的生態更讓它感覺舒適。
下車後循著心臟指示的方向,江愉再次來到謝游面前。
今天這座宅邸里似乎沒有其他人,至少江愉這一路上都沒遇見。
謝游依然面對著一張棋盤,他昨天自弈的那局尚未結束。
烏濃如緞的鴉色長髮披散在這個妖異身後,他微垂鳳眸的神情顯得尤為冷淡矜斂,身上的玄衣錦袍細緻講究,看上去像是古代疏淡矜貴的世家子弟。
對江愉的到來,他沒有什麼多餘表示,視線仍舊放在棋局上。
這是個最多七天就會消失的人類,謝游看在他那值得嘉獎的高尚人格的份上,允許他來這裡,卻不代表他要對這個人類投以多餘關注。
謝游不理會他,這對江愉來說完全沒關係,江愉只要能看見對方那張臉就好了。
靈感在看見那張臉的瞬間咕嘟咕嘟開始冒泡,江愉有些按捺不住,抱著貓背著畫具就往他上次提前選好的畫畫地點走去。
黑髮的人類只看了他一眼便轉身就走,謝游在江愉轉身走遠幾步的時候斂了斂眉眼,拿捏棋子的指尖微微用力。
這個人類看起來也並沒有嘴上說的那麼想見他。
謝游掀起眼皮看了眼青年離開的背影,面無表情收回目光。
人類向來喜歡對自己的感情誇大其詞,只有一分便說成有十分,十分說成一百分。
就算對方之前在臨死前說很想再見他,實際也不過如此。
另一邊,江愉走到他昨天看中的絕佳位置。
大樹的繁盛枝葉投下充足蔭蔽,潺潺溪流聲成為天然的白噪音,江愉打開畫板和摺疊板凳,開始提筆作畫。
前所未有的豐沛靈感讓江愉一下子沉浸在繪畫裡,等他感覺到腰背發出抗議,已經一上午過去了。
江愉到中午才去找謝游第二次,向對方提出一個請求。
「我這幾天能借宿在這裡嗎……?」江愉抱著貓小小聲問他,又保證道,「我會很安靜。」
在請求幫助時,青年那雙眼尾微揚的眼眸莫名和懷裡幼崽圓溜溜的眼睛出現相似,讓人很難拒絕。
「隨便你。」謝游淡淡道。
他沒有閒到要跟一個生命只剩七天的人計較這種事。
在妖異動輒百年千年的生命尺度上,七天太過微不足道,眼前人類是他眨眼便會消失的螢火。
江愉誠心實意向對方道謝,但他還有一個不得不再開口的難題……
「我還需要借用一下廚房,食材可能也……」江愉越說越小聲,最後略微抿唇,「我會支付費用的,可以嗎?」
謝游臉上看不出喜怒,他又扔下一個紙人:「跟它走。」
這個小紙人臉上的編號跟上一個不同,它是一號,上次送江愉出門的那個是七號。
江愉被小紙人帶到另一個房間,小紙人示意他坐在椅子上。
江愉坐著等了一會,成群結隊的小紙人開始陸續給他端來豐盛菜餚。
到晚上把江愉帶回臥房的時候,有的小紙人還給他準備了新衣服。
衣食住行都得到妥善解決,江愉履行自己保持安靜的承諾,接下來幾天他都沒出現在謝游面前,只在想汲取靈感的時候,找個對方看不見的角度遠遠觀察。
但只是江愉以為對方看不見。
謝游能清晰感覺到江愉的視線,在他眼裡,這個人類總是過來偷偷看他。
就這麼想見他嗎。
謝游等到那道視線消失,表情難以捉摸。
古時的人情感表達含蓄,若是有人對另一個人表達如此明顯的思念,便也基本等同於是在向對方委婉地表達思慕了。
江愉盡力維持著不靠近、不打擾的原則,直到第四天。